上/期/回/顧
傾全國之精銳部隊,苦戰三個月,沒守住大上海,如今全線撤離淞滬戰場,蔣介石何以面對上海市民?
上海失陷,首都南京即在敵人的眼前,中國的真正苦難由此開始——
「打!支那人以為我們日本軍是泥做的,所以他們才如此狂妄地想把我們趕出上海,那是白日做夢!」「支那人」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蔑稱。
「對,我們決不收兵!打到南京去!活捉蔣光頭!」
這是日軍一批年輕軍官在攻佔上海後,在當晚喝酒時你一句我一句的情景。勝利後的狂歡中,有人舉起酒瓶,然後高唱《同期的櫻花》。不能不說日本舊軍歌在鼓舞士氣上頗有殺傷力,尤其是對那些年輕軍士。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它綻放時有種冷豔之美、寒光之秀。日本兵將自己的生命比作櫻花,外人覺得有些不可想像,他們的武士道精神也很嚇人,失敗了、受辱後就得剖腹自盡,這種傳統在日本軍人之中極為盛行。
筆者以前不懂也搞不明白,在寫作此書時,正好看到一部叫《最後的武士》的電影,講述的是19世紀70年代一位美國軍人歐格仁上尉被日本武士部落的人俘虜後所經歷的故事。在武士部落裡,武士領袖勝元大臣把武士道精神的本質告訴了歐格仁:武士道精神就像櫻花一樣,每吸一口氣、每凋謝一次,就是生命的一種醒悟。失敗對武士來說必須具有恥辱感,有恥辱感就該自盡,自盡和被敵人殺死都是一種恥辱,戰死在戰場是很光榮的事。這便是武士道的信念。日本走上軍國主義道路後,武士道便成了效忠天皇的一種精神支柱和侵略工具。
侵華日軍的年輕軍官們在1937年11月13日這一夜,借著勝利的狂喜和上海外灘優美如畫的景色,縱情地抒懷著自己作為天皇的帝國軍人的那份武士道精神,他們或揮著戰刀,或舉著酒瓶,歇斯底裡地高喊著「佔領南京」的口號,目中無人,舉槍就射,仿佛明天天亮時,他們便能看到太陽旗升起在紫金山上。
實際上,剛開始日軍並沒有制定攻打中國首都——南京的計劃。淞滬大戰結束,中國軍隊撤出上海後,兵力消耗極大的日本軍部迅速向上海派遣軍司令松井石根和在杭州灣登陸的第10軍司令柳川平助發出命令:「掃蕩上海附近之敵,戰線在蘇州、嘉興以東。」其意顯然是想喘口氣,等待時機再「重懲中國」。然而,遠離本土、剛從杭州灣登陸的柳川平助的第10軍居然拒絕了這道命令。他們中間有相當一部分狂熱的日本青年軍官認為:剛踏上中國國土即停止作戰是件讓士兵們無法接受的事。於是11月15日,柳川平助撇開派遣軍司令松井石根,獨自臨時召開擴大會議,允許中隊長一級的下級指揮官破例參加會議。
會上,一些年輕軍官提議:「不要去管松井石根這個退役老兵的話了,我們第10軍獨自向南京方向挺進。」
「此機不擇,再等何時?」「對,為天皇效忠的時候到了!我們到南京後再向本部報告也不遲!」
年輕軍官們揮動著戰刀,在柳川平助面前慫恿和宣誓道。
「喲西——向南京前進!」一片戰刀的寒光下,柳川平助的眼珠賊亮。
就這樣,一個瘋狂而冒險的軍事行動開始了。
原本作為配合松井石根的第10軍,現在變成了獨自長途奔襲南京的主力,無論是糧食還是彈藥都無法給予他們戰鬥保障,然而被「榮譽」和武士道精神塞滿頭腦的第10軍將士們,將這些困難變成了另一種戰鬥動力:「糧食不足就地解決,彈藥不足就打白刃戰。」
毫無疑問,此時的柳川部隊,實際上已經成了一支亡命之師。亡命之師何等可怕!
戰刀已出鞘,血腥怎可掩?在第10軍瘋狂進軍南京的5天後,也就是11月20日,遠在東京的日本軍部參謀次長多田駿得知柳川部隊已撲向南京後大為意外,立即命令停止行動,但柳川毫不理睬。(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