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半球最強法務部:任天堂和同人遊戲的「情感糾葛」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愛範兒」（ID:ifanr），作者：木斯，36氪經授權發布。

任天堂是一家全球知名的遊戲公司，但除了這個身份，它還坐擁一個在玩家群中流傳已久的響亮名頭：

「東半球最強法務部」。

會有這樣的稱號，可以一路追溯到三十多年前任天堂與環球影業的一場官司。1981 年，任天堂在北美地區發行了街機遊戲《森喜剛》，並一炮走紅。不過人紅是非多，大賣之後，美國電影巨頭環球影業也注意到了這款遊戲。

電影《大金剛》和任天堂的《森喜剛》街機遊戲。圖片來自：The Gamer

當時，環球影業正好擁有電影作品「金剛」的版權，也經常以此為由向其它使用大猩猩作為主題的作品發函，頗有一股「仗著版權要遍天下大猩猩保護費」的勢頭，適逢《森喜剛》遊戲熱銷，又是大猩猩又有美女，環球影業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索賠的機會。

然而彼時，任天堂還只是一家純粹的遊戲小公司，甚至連紅白機都尚未推出，這讓影視行業巨鱷環球影業愈發信心滿滿，認為自己可以很輕鬆地再下一城。

Tiger 掌機上的大金剛獲得了環球授權，卻在玩法上借鑑了任天堂的《森喜剛》。圖片來自：Vice

但沒想到的是，當時任天堂的法律團隊殫精竭慮，不僅發現了環球影業並非擁有原著小說《金剛》的全部版權，甚至還反告一手，稱環球影業授權的《金剛》遊戲抄襲了任天堂。

最終，任天堂也確實打贏了這場官司，從環球手中獲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金，可以說是一戰成名。

除了森喜剛事件，任天堂還與世嘉、COLOPL 打過官司，這些案例已經在業內被複述多次，這裡也不再展開討論。

總之，就是因為這一起又一起官司的勝訴，才讓任天堂法務部逐漸聲名遠揚。雖然「東半球最強」的說法有些誇張，但任天堂在維護版權利益時的果斷和迅速，也讓它逐漸樹立起一個「法庭霸主」形象。

不過，與大公司間能夠載入史冊的精彩較量畢竟是少數，更多時候，往往是一些未經官方授權的玩家內容會收到來自任天堂的警告。

此時，法務部的強硬姿態，便遭到了不少爭議。

圖片來自：Nintendo Life

比如說《馬力歐大逃殺》這款將「吃雞」和馬力歐 2D 關卡相融合的自製小遊戲，就因收到任天堂律師的警告，而更名為《DMCA Royale》，並移除了所有和馬力歐相關的元素。

同樣的，還有玩家製作了一款俯視角 2D 像素風格的《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Breath of the NES》，即便原作者 WinterDrake 聲稱這只是一款粉絲向作品，而且不會收費，但他還是收到了任天堂律師來函，被要求做下架處理。

任天堂並非完全禁止同人作品的出現，只要不涉及商業販售就不會過度幹涉，像是畫作、直播視頻、混音音樂等作品，在各大社交平臺也應該能看到不少。

大部分遊戲廠商也會賦予玩家製作同人作品的機會，某種程度上，這不僅是遊戲獲得核心玩家認可的體現，也能為原作帶來更大的熱度。

唯獨有一個領域會被任天堂視為「雷區」，那就是自製遊戲。

前不久索尼 PS4 上，就上架了一款和《我的世界》類似的遊戲《Dreams》，允許玩家自由製造和創造內容。不少人也紛紛在社交媒體上曬出自己做的經典角色、關卡，自然也包括了被高畫質化處理的馬力歐。

顯而易見的是，任天堂既然不允許玩家修改自家遊戲，就更不可能允許它們出現在競品平臺上。最終這名製作了馬力歐角色的玩家便收到了索尼的來信，稱任天堂要求移除所有基於馬力歐 IP 的內容，此事才暫告一段落。

最近還有另外一起事件引起了任天堂的關注。一位名為「Unreal」玩家成功將任天堂的 N64 平臺名作《超級馬力歐 64》搬上了 PC 平臺，並支持 4K 超高清解析度、寬屏顯示以及 Xbox 手柄控制，還在 YouTube 上發布了一段長達 12 分鐘的試玩視頻。

事情本身其實沒什麼特別的，畢竟在之前，這類來自於其它主機平臺的作品也能通過模擬器在 PC 上遊玩，但這次比較特殊的是，「Unreal」是直接將遊戲的原始碼進行了逆向工程，更換成可在 Wimdows 系統下原生運行的程序，等於是直接將整個遊戲移植到了 PC 上。

這種「未經授權進行移植」的行為同樣觸碰到了任天堂的底線，哪怕是像《超級馬力歐 64》這種已經是 24 年前的老遊戲，但也同樣不被允許。

很快，任天堂就要求 YouTube 撤下所有侵權內容的視頻，而且還聘請了第三方律師事務所，對網絡上所有包含程序下載連結的帖子、網盤進行排查，以確保遊戲安裝包不會在玩家間擴散開來。

這些同人遊戲開發者一般都會收到 DMCA（數字千禧年著作權法）警告

有過多次同類事件後，大部分人也都對任天堂自製遊戲的前景抱以悲觀態度。一旦開發者們在遊戲中使用了任天堂旗下的角色，或者牽扯到和任天堂遊戲相關的元素，玩家們也總會留言提醒，小心任天堂法務。

為什麼任天堂會如此在意他們的 IP？

這部《超級馬力歐兄弟》的真人電影挺重口味的

一些人將原因歸咎於 1993 年那部《超級馬力歐兄弟》的同名電影。當時任天堂曾寄希望於靠好萊塢的名氣，進一步打開歐美市場的大門。

然而，由於本作的改編情節實在過於荒謬，角色設定也和遊戲中的形象大相逕庭，最終票房慘遭滑鐵盧，就連扮演馬力歐兄弟的演員們，也在多年後的採訪裡自認「這是我拍過最爛的片子」。

有了這段「黑歷史」，任天堂也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沒有再給第三方任何授權，基於自家 IP 製作內容的機會。

不過也有玩家表示，問題的根本不在於這些同人遊戲、作品是否帶有「盈利性」，而在於任天堂希望確保它們旗下 IP 的對外形象和名譽不受損害。

畢竟，如果你也擁有像馬力歐或是皮卡丘一樣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IP，能夠在誕生後的十年乃至是二十年仍然具有龐大的號召力，你也肯定不希望其他人濫用它的形象。

圖片來自：AsiaOne

日本街頭卡丁車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你前兩年曾到訪過東京秋葉原或是臺場等地，不難剛好撞見一群身穿馬力歐、路易吉衣服的人，開著卡丁車在大馬路上轉悠。這就很難讓人不和任天堂旗下的經典遊戲《馬力歐賽車》產生聯想。

事實上，當我第一次在秋葉原看到這些賽車時，確實也以為它們是任天堂授權的真實版《馬力歐賽車》，抱有類似想法的外國遊客肯定不在少數。

但它真的是嗎？並不。

由於交通事件頻出，這些卡丁車還一度登上的日本電視臺。圖片來自：日テレNEWS24

比起角色形象的侵權，更令任天堂在意的其實是這些卡丁車所造成的交通事故，而當類似的事件頻頻出現後，還引發了日本當地電視臺的關注。

試想一下，一群身穿你家公司吉祥物的人，開著卡丁車在街上狂飆，發生了意外，還登上了電視臺，旁觀者們又會抱有什麼想法呢？

為此，任天堂於 2017 年正式起訴了這家名叫 Maricar 的卡丁車租賃公司，要求他停止為客戶提供和馬力歐元素相關的衣服。

經歷了長達 3 年的拉鋸戰後，後者最終敗訴，向任天堂支付了約 5000 萬日元的賠償金，還得專門在車身貼上一個「與任天堂無關」的標誌。

寶可夢系列也誕生了很多同人遊戲

不過，就算存在被任天堂告上法庭的可能性，一些玩家仍然打算將自製遊戲做下去，有的甚至在遊戲內容未完成前，就選擇先公布截圖或是試玩 Demo。

很多時候，粉絲們會花心思創作同人遊戲，都是為了向經典致敬，表達發自內心的喜愛，而不是要拿去賣錢，或是爭奪原作的人氣。

製作和分享這些同人作品，本身也是電子遊戲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前文中提到的任天堂粉絲 WinterDrake 也說，玩家們的反饋和支持其實是支撐自己製作同人遊戲的動力之一，如果他為了規避風險一直不公開，那麼遊戲很可能也沒有繼續做下去的動力。

「《曠野之息》開發團隊曾放出過一個 2D 版的原型概念，很多玩家就留言說想體驗下 2D 版的玩法，而正好我有一些開發能力，所以我選擇把它做出來。如果任天堂找來了，我還是會用原創角色繼續進行這個項目。」

何況，一些優秀的同人遊戲，也會被官方認可。比如像世嘉推出的《索尼克狂熱》遊戲，其製作人克裡斯蒂安·懷特赫德便是一名狂熱的索尼克粉絲，而且還獨立開發過一款名為《復古索尼克》的同人遊戲，隨即才被世嘉官方發現並召至麾下。

比起採取封禁、發律師函警告等手段，任天堂粉絲們更希望官方能提供一個更寬鬆的環境，允許玩家在遵守相關規則的情況下展開自由創作，就像是基於原版遊戲的自製 MOD 一樣，而不是總得用一桶冷水來澆滅玩家的熱情。

不過，相比起之前的一貫保守，最近幾年任天堂對於自家 IP 的態度已經是越來越開放，也會主動和其它公司展開合作。

在遊戲上，除了第一方作品，任天堂就嘗試和育碧合作，推出了《馬力歐+瘋兔》這樣的聯動遊戲，至今仍然是 Switch 平臺最成功的第三方作品之一。

更多的合作則誕生在遊戲之外的領域。在去年，日本大阪環球影城便宣布將建成一個以馬力歐為主題的「任天堂超級樂園」；而樂高也攜手任天堂，推出馬力歐系列的積木玩具。

今年 3 月，宮本茂接受 Fami 通採訪時談到，任天堂未來不僅會在遊戲產業中發展，也會擴展到主題公園、電影或是周邊產品等業務，讓更多人接觸到任天堂旗下的角色們。

「這就像是一家有很多籤約藝人的經紀公司，任天堂希望讓這些角色在現實中變得更加活躍。」

藉此為契機，我們也希冀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任天堂能改善與同人遊戲開發者之間的關係，讓人們在聊起該類作品時，可以將關注點放在遊戲品質或是玩法上，而不是總擔心會收到一張張律師函。

題圖來源：Met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