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至死」。
廣西柳州監獄外,上演了荒誕的一幕:幾十家網絡直播公司想用百萬年薪籤約一名刑滿釋放人員。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四年多以前,一位戴著手銬的罪犯憑藉一段57秒的「自述」無意間閃紅網際網路。
此人,名為周立齊,綽號「阿三」,網友起名「竊·格瓦拉」,因盜竊電瓶車被刑拘。
2015年8月,周某第四次因盜竊被抓,加上和車主打了一架,盜竊變成搶劫性質,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4年零6個月。
一時間,由他延伸出來的搞笑段子和表情包滿天飛,有人專門為他建立了百度貼吧、微博話題,甚至用他的頭像開發了T恤。
對於這一切,周某卻並不知情。
4月18日,已經成為「網紅」的周某刑滿釋放,南寧市五塘鎮司法所工作人員表示,周某出獄後將被重點關注,此消息一出,第一時間登上微博熱搜榜榜首。
竊·格瓦拉出獄的消息立刻引發網絡狂歡,網友戲稱「保護好你的電動車」,更有網友惡搞,自發「膜拜精神領袖」,甚至還傳有直播平臺說要籤約他做帶貨直播。
於是,荒誕的一幕發生了:周某出獄當天,廣西柳州監獄外,響起了各種跑車的轟鳴聲,有瑪薩拉蒂,也有保時捷敞篷跑車——30多家網紅經紀公司等著迎接周某出獄,想跟他籤約。
網紅策劃人們開出了200萬、300萬的籤約價,並表示「價格還可以談」。
對於周某的未來,這些網紅公司希望讓他去做直播,「我們要改造他」:他不是說不可能打工嗎?我們是跟他合作,把他「當老闆來對待」。
隨後,周某人的哥哥周立景則發布視頻稱,他將通過某平臺獨家播出弟弟的視頻。網傳為了得到這個獨家機會,直播平臺的籤約金額超過7位數。
這一切魔幻嗎?好笑嗎?因為一段無意的話,刑滿釋放的「竊·格瓦拉」被網紅經濟追捧,或許將超越很多辛辛苦苦在奮鬥的上班族。
商業在罪惡中尋找到美,在壞人身上找到有趣。在無底線娛樂中道德淪喪。
烏合之眾的狂歡
網紅經濟時代,流量意味著一切。相比嚴肅,大眾更喜愛輕鬆。
於是流量的聚集地,莫過於各式各樣「梗王」:某人無意之間創造的笑點,被無數網友二次製作,從而掀起一輪又一輪的社交互動高潮——這個梗火了。
哪裡有流量,哪裡就有利益。
例如幾年前,一個長相淳樸、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的腰子姐成了網紅。憑著 " 來了老弟 " 四個字,腰子姐進入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錄節目、拍電影、開燒烤店 …… 短時間關於她的消息還都離不開那句 " 來了老弟 "。
沈巍,上海人,十年前開始流浪拾荒。——因為熱愛讀書、出口成章,無意間荒誕的被網友奉為「流浪大師」。
舉著手機的人們蜂擁而至,他成了抖音和快手上的「頂級流量」。為了蹭流量,甚至有不少女性博主不惜號稱要嫁給他,頂著師娘等頭銜出現。
「大衣哥」朱之文被人踹門最近上了熱搜。朱之文曾是一位本分的農民,因為天生一副好嗓子,以農民歌手的身份登上央視。
出名給他帶來了財富和流量,也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困擾,他變成了被人圍觀直播的對象。昔日淳樸的村民,放下手裡的農活兒,甚至自家的老婆孩子親戚都改行幹起了直播。
他們每天早起蹲在朱家大門口,門一開就蜂擁進去,開始直播朱之文一天的生活。如果大衣哥不開門,還會被村民踹門而入,他們的世界裡,完全不懂尊重為何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正如這次想籤約「竊·格瓦拉」的機構所說,「200萬籤約,我們做過評估的。」每個人都急於抓住眼前的流量,沒人知道下一個梗會從哪裡冒出來。
抓住一個又一個已經冒出來的梗王,就成了無數機構收割流量的利器和捷徑。
而電腦手機前,有意或無意等著看「竊·格瓦拉"直播帶貨的網友,似乎都成了推波助瀾拉低道德底線的推手。
正如法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中所述的觀點,當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那些人人都有的情感、欲望、本能,就會被無限疊加放大,形成廣闊的無意識之海。
群體的無意識行為取代了個體有意識的行為,這是網紅時代最顯著的特徵之一。
警惕娛樂至死
許知遠說,「我們正生活在一個粗鄙的娛樂時代,無處不在的綜藝節目正在謀殺我們的思考。」
批評總是太簡單。我們可以說如今的內容製作機構,與其挖空心思斥巨資去籤約這些網紅,不如靜下心去踏實琢磨內容。
但其實每個人都知道,在利益面前,即便市場上批評的聲音不絕於耳,只要法律許可,網紅機構絕對不會放棄挖掘一個又一個奇葩的「竊·格瓦拉」。
人們對網紅經紀公司欲高價籤約周某的擔憂,來自於這種肆意製造網紅的生產方式或許會導致道德界限的模糊。
還有擔心不良的示範效應,帶來的遍地無真才實學,急於追逐流量的直播「網紅」。
孩子們不愛上學,青年人不去工作,女性盲目整容,創業者放棄實業。整個社會道德淪喪。
美國政客布熱津斯基曾經提出過魔性的tittytainment理論,就像用類似嬰兒奶嘴的安撫工具來阻止嬰兒哭鬧一樣:熱鬧的選舉造勢、無休止的口水戰、網路遊戲,報導無聊小事明星醜聞、廉價品牌橫行、商品優惠活動、大眾化視聽娛樂……都可以緩解社會壓力,讓人們用短暫的歡樂,安於現狀,忘記努力的初衷。
而當今不斷湧現的「梗王」,網紅們正在無意間起了這樣的作用,讓過度的消費娛樂,無規則遊戲和庸俗文化充斥人們的生活,大眾沉溺於享樂和安逸中,不知不覺喪失思考能力。
實際上,網紅這條路紅的快,涼的也快。大眾總是需要新熱點的刺激,大部分網紅,都紅不過三秒。他們一夜之間被追捧,看起來錢途無限,但很快又被遺忘於江湖。
網紅嘈雜聲中最終沉澱下來的,仍是有準備,有知識和勤奮努力,可以持續製造內容的生產者。
和入獄時放豪言說「超喜歡在裡面,裡面個個都是人才」不同。出獄後的「竊·格瓦拉」周某人已經不再叫囂,當記者再次問他是否後悔時,他盯著遠方脫口而出,「後悔」。
人生能有幾個四年?「我都不懂得這個時間,怎麼找回來,這麼補償回來!」他說以後最想做的事,是在家多陪陪父母,種種地。
相比當事人的後悔,慚愧,反省,平靜......我們再看那些將之稱為「精神領袖」的人,想籤約的直播平臺,顯得格外病態癲狂。
「回望人類的歷史,我們總是擔心會被那些我們憎惡的東西毀掉,比如奴役與壓迫。但諷刺的是,如今真正毀掉我們的,恰恰是我們無比熱愛的東西。」
娛樂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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