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樸樹的「高冷人設」,竟然這麼快就崩塌了。
一直以來,樸樹上綜藝,給人的印象就是「缺錢了」、「到點下班」、「不苟言笑」。
但在這檔名為《明日之子》的綜藝中,他不僅變身話癆,還擺起了自拍的pose。
也太萌了吧!
甚至伸著手,讓周震南給他塗指甲油了。
是的,塗指甲油。
更讓人意外的是,原本只是擔任飛行嘉賓的他,只籤約了三期。
但三期後,他竟然選擇了主動續約,改籤為該節目整季常駐嘉賓。
這幾年來,樸樹露面的次數越來越多。
見的越多,很多人說,看似高冷的樸樹,原來跟想像的不一樣。
上越來越多的綜藝,漸漸學會了跟媒體打交道、和網友問好。
這個停留在80、90後腦海中的人,雖然重新回到了大眾的視野,但有人不禁疑惑,他還是當年的那個他嗎?
其實,只是他看待世界的方式,本就和我們不一樣。
如果你能讀懂樸樹,你就能明白,他一路走來有多難。
關於讀書:
「退學很膚淺,但我不後悔。」
樸樹的父母,都是超級知識分子,北大的教授。
按照正常的成長軌跡,樸樹的路應該是這樣的:北大附小 - 北大附中 - 北大。
可在小升初那年,樸樹卻因為0.5分之差和北大附中擦肩而過。
後來讀到高中,樸樹跟父親說:「不想上大學了,音樂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父親很生氣:「北大教授的兒子不上大學?」
無奈之下,樸樹豁出命考上了首都師範大學。
但收到錄取通知書當天,他就對父母說:「這是替你們考的啊,我不去了啊。」
在父母百般勸阻下,樸樹去讀了兩年,但後來他還是退學了:
「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去了。」
學校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無聊了。
父母不死心,還找人給其保留了一年學籍,但最終樸樹也沒有再去,學歷則停留在高中。
退學後,樸樹就喜歡跑到家附近的小河邊上,彈著吉他唱著歌,從太陽下山一直唱到凌晨。
他平靜地選擇另一條路,孤獨地開始追尋自己在音樂中的夢想。
雖然在現在的他看來,當時自己做的那些所謂的對抗都是非常表面的。
但他卻說,從不曾後悔。
關於成名:
「樸樹的創作靠的不是底蘊,而是燃燒自己。」
在家當了兩年無業游民後,母親問他:「你要不要出去端盤子?」
樸樹才意識到,自己該賺錢了。
幾經輾轉,樸樹找到了高曉松,想賣歌。
樸樹開口一唱,高曉松便驚呆了——
這小夥,歌寫得好,吉他彈得好,人長得又特別清秀,明明就應該把這些歌拿來自己唱啊,怎麼會想要賣掉呢?
樸樹的回答也特別有意思:
「我覺得你們這個行業裡的人都特別傻帽,我不信任你們。等我把這些歌賣了錢,我自己做音樂去。」
高曉松格外欣賞樸樹,於是拉來當時剛剛回國的宋柯,成立了麥田音樂,只為籤下樸樹。
後來高曉松曾回憶說,這輩子沒見宋柯哭過。
但當年樸樹抱著吉他,唱了剛寫的《那些花兒》。
宋柯哭得一塌糊塗。
1999年,樸樹推出專輯《我去2000》。
在那個華語樂壇相當不景氣的時候,10萬張就是非常好的成績了,《我去2000》賣了30萬張。
《白樺林》、《那些花兒》等歌,火得一塌糊塗。
一把吉他,一雙迷離的雙眼,一段沙啞憂鬱的聲音。
2003年,樸樹發了第二張專輯《生如夏花》,更是狂賣了50萬張。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樸樹的歌聲,人們哼唱著「我在這裡啊,就在這裡啊」。
樸樹徹底火了。
但名利的突襲,並沒有帶給樸樹快樂。
關於商業化:
「其實我也不拒絕商業,到現在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但那個時候特別模糊,我只是不太願意做我不大願意做的事。」
2000年,央視春晚導演組找到麥田音樂,點名要樸樹。
這可是許多明星夢寐以求的事,但樸樹一口拒絕了:
「不去,特煩這類主旋律。」
公司上上下下都勸他,他才勉強同意。
但一彩排,他發現在這個大舞臺上,要說違心的話,要做違心的假唱。
「我做不到,我不上了」,他轉身就走了。
最後,公司負責人打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丫牛逼得不行了!你丫的知道尊重不?公司所有人都在為這事付出,你臨時撂挑子,你不去,公司上上下下的路都被你堵死了。」
放下電話,樸樹嚎啕大哭,最後他還是去了。
2007年,樸樹參加綜藝《名聲大震》,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不喜歡被束縛,但他卻被打扮成了海盜船長;
他不喜歡在鏡頭面前做出偽裝,但卻被現場秀恩愛;
他極力想要融入,但是卻一直無法讓自己內心真正妥協。
因為那不真實,不是自己。
三個月下來,樸樹徹底崩潰了。
2009年,與麥田合約到期後,樸樹沒有選擇續約,成為了自由人。
他把北京市內的房子租了出去,租了郊區的一棟別墅,過起了隱士一樣的生活。
每天的生活,就是寫寫歌,遛遛狗,散散步。
說是隱居,其實更是想讓自己成長,和這個嘈雜的世界和解。
關於抑鬱:
「我抑鬱症是怎麼好的呢?不是通過吃藥好的,也不是通過心理醫生治好的,其實是被痛苦治好的。
時間長了,我知道怎麼面對它,而且我知道我必須要改變它。我覺得人到了那個量,自然就會癒合了。」
說起樸樹抑鬱症的根源,他自己覺得是差0.5分沒考上北大附中。
父母則認為,是他上初中被老師撤了班長,此後便開始嚴重不合群,話少,失眠。
成名的那段時間,樸樹的抑鬱更加嚴重了。
經紀人只要問一句「明天演出穿什麼衣服」,他能想一個晚上,恨不得失眠;
化妝師早上敲門給他化妝,去早了不給開門,去晚了他會說,你遲到了三分鐘;
只要去外地演出,他必定提前上網查酒店,看評價好不好。
白天他是到處跑通告的藝人,晚上他是全世界最孤獨的人。
他經常一個人開車跑到秦皇島,坐在浪潮滾滾的海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凌晨再跑回來。
那段時間的樸樹,仿佛行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用他自己的話說,「西醫指標一切正常,中醫一看身體全部亂套。」
直到解約後搬到郊區,情況才慢慢有了好轉。
他一直努力說服、安撫自己:
現在想的一切都是錯覺,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過完今晚,明早又是新的一天。
他開始早睡早起,十點多就睡覺,第二天早上起點起床吃早餐。
他開始規律飲食,每天三頓飯,一頓不落。
手機只用來打電話發簡訊,微信聯繫人寥寥無幾,沒有朋友圈。
每天都會跟狗玩一會兒,都會鍛鍊,去跑步、去走路、去爬山。
在那十年間,他的生活節奏緩慢得像退休老幹部。
他說他活的一點都不像一個現代人。
但我覺得他活在自己創造的時代裡。
關於復出:
十年前,你說生如夏花一樣絢爛;十年後,你唱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2014年7月,樸樹為電影《後會無期》創作主題曲《平凡之路》,宣布回歸樂壇。
這距離他上一張專輯已經過去了十一年。
十一年,多少滄海已成桑田,但樸樹還是那個樸樹。
歌曲一經推出,便空降數十家榜單冠軍,僅用了7小時就創下了百萬試聽的新記錄。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著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無數的人在聽到這首歌時,回想起自己人生中最無畏的年華,淚流滿面。
各大小媒體鋪天蓋地誇讚,誇這張唱片多棒多棒,誇樸樹「十年磨一劍」。
面對這些褒獎,樸樹的回應是:
「我真的很厭煩那個說法。我不是用12年來做1張唱片,是老天爺讓我等了12年才等到可以做唱片的狀態。」
不是他寫了十年,而是他用了十年,終於和內心那個擰巴的自己,握手言和了。
周國平說:
「人世間的一切不平凡,最後都要回歸平凡,都要用平凡生活來衡量其價值。偉大、精彩、成功都不算什麼,只有把平凡生活真正過好,人生才是圓滿。」
接納平凡,才是人生的答案。
關於賺錢:
「沒花的錢,他都捐了,也不讓人跟別人說。」
1999年,樸樹出第一張專輯時,他的出場費是3—5萬。
到2003年出了第二張專輯,樸樹的出場費,漲到了20—25萬。
他只要隨便參加一個樓盤活動,唱幾首歌便能換一套北京通州的房子。
可他並不在乎。
後來,樸樹淡出歌壇,音樂製作人張亞東次次見面都勸他:「你再寫張專輯吧。」
「為什麼啊?」
「可以賺錢啊。」
「為什麼要賺錢?」
一旁的主持人李響很無語:「哥對金錢的意識真的令人髮指……」
但2016年後,他接連參加了好幾檔綜藝。
有主持人問他,為什麼來參加?他坦言:
「這一段時間我真的需要錢」。
為什麼之前視金錢如糞土的他,突然也開始上節目賺錢呢。
這事還得從2013年說起,樂隊的吉他手程鑫患上了胰腺癌,即便醫生說沒必要手術了,但樸樹於是帶著他四處治療。
經紀人對他說:「這幾個月治療,花掉了你幾年的收入。你要想清楚了,你卡裡的錢根本不夠。」
樸樹回答:
「不夠我們就去籤公司,賣身嘛。跟救人比起來,合約算什麼。」
為了朋友,他願意放棄原則和自由。
但遺憾的是,程鑫最後還是走了。
從那之後,樸樹對金錢的態度發生了改變,他的生活不需要太多金錢,但他開始用金錢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這幾年來,樸樹沒少掙錢,但是掙來的錢,他都捐了,多數捐給了貧困山區蓋了希望小學。
對於捐款的去向,連他的經紀人都不知道。
關於婚姻:
「我覺得如果沒有小樸的話,我不會變得那麼好。我覺得他帶給了我很多特別好的東西。」
在《奇遇人生》裡,樸樹罕見地談起了自己的婚姻生活,自曝:
三年前,他曾差點跟妻子吳曉敏離婚。
那時,他面臨著巨大的創作壓力,整個人狀態不好,甚至有些極端。
不堪重負的吳曉敏提出了離婚,她告訴樸樹:
「你把最好的能量放在唱片裡了,把最爛的一面留給了我。」
後來,是他哭著向妻子承諾「會好的」,才讓吳曉敏心軟下來最終保全了婚姻。
樸樹這樣的文藝男青年,霧裡看花時你覺得很美。
可當你走近、相處、甚至一起生活時,應該是讓人疲憊不堪的。
他太過脆弱、太過自我,不懂得柴米油鹽的煙火生活;
他很容易情緒化,這種情緒化不僅帶到工作裡,在日常生活中更顯露無疑;
他沉悶,不肯和外界接觸,需要吳曉敏來保護他心裡的那個小孩。
他從來沒有主動送過花,也沒有對妻子說過甜言蜜語,更沒有出去度過蜜月,甚至就連結婚,都沒有婚禮和婚紗。
可吳曉敏卻願意做那個欣賞他、信任他,甘願在他背後默默付出的人。
有人曾問吳曉敏,跟文藝男青年在一起會不會很辛苦,她說:人不能什麼都要吧。
「我要一個老公是有才的、萬眾矚目的,在家裡又是溫暖的、給我陪伴的,還能賺錢的,又是很酷的、很帥的,我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全部。」
樸樹和吳曉敏,一個入世,一個出世,一個是憂鬱王子,一個是快樂精靈,她成全了他的不問世事,他也成全了她闖出一片天。
關於父母:
每個人的在成長過程中,都有一段和父母的對抗,然後又隨著成長而和解。
樸樹養過一隻金毛犬,這種狗性情溫順。
但是樸樹的這隻,特別愛跟別的狗打架,和小區裡的狗都打遍了,見到生人也很兇。
樸樹諮詢一個養狗的教練,教練告訴樸樹:
「這隻狗之所以性情暴戾,是因為你從小帶它的時候給它的鼓勵太少了,所以它做什麼都不自信,覺得緊張,緊張的時候才會去攻擊別的狗。」
樸樹突然想到了自己。
一樣的小時候沒得到過鼓勵,一樣的擰巴,一樣的不自信,一樣的看到生人就緊張、害怕。
事實上,和很多人比,樸樹算是生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父母很愛他。
但父母對他的愛,是不表達的、不顯露的、壓抑的,這在那個年代非常普遍。
當他結婚後,看到媳婦還會和她爸媽擁抱時,他感覺特別觸動。
因為在樸樹的印象中,父母從來都沒有抱過他,沒有誇過他。
樸樹把教練那段話說給父母聽,父母才意識到,過去對待樸樹的方式給他造成的困惑。
後來,樸樹對他的狗就特別好。
每天抱著它們,跟它們說好多,無論它們做什麼,都說真棒。
那隻喜歡打架的金毛,也再也不咬人了,看上去無憂無慮的。
關於人生:
「今日歸來不晚,與故人重來,天真作少年。」
十幾年前,樸樹有一次在天津演出歸來,看到夕陽很美,他突然說:
「停車,你們把我放這兒,我要看夕陽。」
同車的高曉松驚了,急忙問:「我們走了,你在高速公路邊上怎麼辦?」
樸樹回答:「那不管,以後再說,你先讓我看夕陽。」
於是,樸樹就自己提著吉他拿著一大壺水,坐在地上開始彈著琴看夕陽。
最後,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
去年年初的一個周末清晨,樸樹突然現身北京什剎海公園。
他站在高處,帶著墨鏡,穿著樸素,衝著人群微微一笑,羞澀地揮揮手說:「周末好。」
隨後音樂聲的響起,他開口輕輕地唱: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夢裡的海潮聲,他們又如何從指縫中滑過像吹在曠野裡的風……
演唱完畢,樸樹對著大家說:
「我想唱給那些早出晚歸的人們,那些生活特別艱辛的人們。」
滿身稜角都在被溫柔地打磨,他終於不再只一個人坐在海邊孤獨地看夕陽;
他決定站起來去擁抱這個世界,當做給那些喜歡他的人久別重逢的慰藉。
我們總喜歡用「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來形容樸樹。
對於這種說法,樸樹不以為然,他說:
「不是我仍少年,是這個國家的人都選擇過早地老去。」
是啊,小時候的我們總渴望長大,長大後卻又羨慕少年。
而樸樹,自始至終,依然保留著那份少年和真摯。
追求著自己的本心,以自己的喜好,天真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