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史鐵生用他殘缺而又豐滿的一生完美地詮釋了這句充滿力量的詩。正值青春年華,雙腿卻癱瘓,寫作成為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他是一個將人生與寫作同構的精神跋涉者、一個無時不面臨著生活苦難和人生困境的生命體驗者、一個漸悟生死崇高美學的靈魂超越者,看透生活再去熱愛生活,如此艱辛,如此難得。
史 鐵 生 其 人
史鐵生是北京人,生於1951年,1967年從清華大學附屬中學畢業。當時光流轉到1969年1月16日,史鐵生作為知識青年到陝西延安地區插隊。1971年10月,史鐵生因腰腿疼痛,回到北京並住進友誼醫院。
住院的一年半裡,借來的三千元告罄,最終也未能避免下肢徹底癱瘓的命運,他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一生。二十一歲的年紀,是王小波眼裡的黃金時代,是青春韶華正待開花爛漫、果實纍纍的時代,史鐵生卻遭遇了命運沉痛的一擊。
他固然得到了母親、家人及朋友的關愛,但在以後尋找工作的過程中卻頻頻碰壁,最終只得在北京某街道生產組做一些輕鬆無聊的活。歷時七年,期間自學寫作,但命運弄人,他的病更嚴重了,急性腎損傷發展到尿毒症,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讓他一度沉默乃至絕望。
幸好,當現實的疼痛與悲慘如影隨形時,他找到了生命中對待苦難與生活的平衡點——寫作。多年來,他一邊與疾病頑強抗爭,一邊在病榻上寫下大量的優秀作品,如長篇小說《務虛筆記》、散文集《我與地壇》《病隙碎筆》等。
著名評論家鄧曉芒曾這樣評價他:
我們面前終於出現了一位作家,一位真正的創造者,一位顛覆者……從自己的靈魂本原地創造出一種語言、一種理想。
史鐵生自嘲「職業是生病,業餘是寫作」,雖然沒有了雙腿,但他卻因此走到了更遠的地方,甚至成為地標,引領著在精神曠野中無家可歸的遊魂們。
「 人 不 能 沒 有 愛 ,尤 其 不 能 沒 有 所 愛 」
史鐵生對於母愛的無私與博大體驗得至深至純。母親為他遮擋起人世間的風雨,使他從痛不欲生的殘疾境地中掙脫,進而在一個殘缺而完美的文字世界裡縱情馳騁。
在他所寫的《秋天的懷念》《合歡樹》等散文中,他的母親是「最不幸的一個」。癱瘓的雙腿帶給兒子的痛,在母親身上是加倍的。為了治癒兒子的病痛,母親尋醫問藥,中醫西醫、偏方土方、針灸火燒,殫精竭慮。對於她來說,給兒子希望就是給自己希望。
然而年輕的史鐵生面對最愛自己、最親近自己的人,絲毫隱藏不了自己所有的壞情緒。他明知道母親是那樣地疼愛他,因為這份愛,母親變得隱忍,變得小心翼翼,甚至顧不上自己日益加重的肝病,四處奔走求醫。那個因為兒子答應自己去北海看菊花而高興了半天的母親,終究還是離開了。
害怕、自責、無盡的悔恨,史鐵生將這些複雜的情感訴諸筆端。無法掩蓋的是他人生樂章裡跳動著陽光般的母愛的音符,這種愛滲透在他文章的字裡行間,也成為史鐵生命運路程中須臾不可缺的因子。
他在《綿綿的秋雨》中寫道 :
人不能沒有愛,尤其不能沒有所愛,不能被愛固然可怕,但如果你愛的本能無所寄託就更可怕,假如不能被愛是一條黑色的小路,燃著愛的心還可以照耀你前行,但倘若全無所愛,便如那綿綿的秋雨,把你的生活打得僵冷。
用法解析
適用主題:歌頌母愛、親情、感恩等,如2018年上海卷《被需要》,2017年天津卷《重讀長輩這部書》。
示例:
高爾基說,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但丁說,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紀伯倫說,人的嘴唇所能發出最甜美的字眼,就是母親,最美好的呼喚,就是「媽媽」。史鐵生對於母愛的謳歌無不叩響著人類深埋心底的血緣親情,最平易樸實卻也最深沉眷戀的母愛。它包容一切,溫柔深摯,支撐著自己從痛苦中解脫,重新審視人生的意義。
有 限 的 人 生 ,無 限 的 理 想
年輕的史鐵生,曾經多次想過自殺,這是一個輕而易舉的想法。母親離開他以後,妹妹推他去看了北海的菊花,母親生前最愛的菊花開得爛漫,開得熱烈,開得潑潑灑灑。他好似在那一瞬間明白了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好好活下去。
孔子曾說:「不知生,焉知死?」史鐵生則覺得:「不知死,安知生?」對於他來說,死比生容易多了。疾病纏身,一周三次的透析,最愛的人離他而去……
誰說我沒有死過?出生以前,太陽已無數次起落,悠久的時光被悠久的虛無吞併,又以我生日的名義,捲土重來。
對於生死的喟嘆,他太有發言權了,在生命的間隙,他思考的不止是個人命運遭際,還容括生命的永恆主題:生與死、時間和空間、有限與無限、命運與意義……他在那個喧囂浮躁的社會,從容地閱讀生命這本大書。他說:「把疾病交給醫生,把命運交給上帝,把快樂和勇氣留給自己。」
史鐵生的知青生涯可以說是充滿悲涼色彩的,但又帶給了他很多回憶與思考,這離不開那時大量忙裡偷閒的閱讀。《紅樓夢》等中國經典名著愛不釋手,毛姆、託爾斯泰等國外文學巨匠的書籍常常翻閱,思想家、物理學家的理論著述他都有所涉獵。於遐陬僻壤處舒展年華,理想也在悄然發芽。
在《我的遙遠的清平灣》裡,他回憶了知青歲月,唱響一曲追尋時代理想的田園牧歌。在那段日子乃至之後的歲月中,思考與寫作、堅持與反抗成為他的人生信念、恆久理想。
史鐵生在沉思中獲得無邊的慰藉,也得以在喧囂的社會中聆聽內心最清澈的聲音。他不再是他,他恰恰代表了一類人,苦難路上的開闢者,探尋人生意義的顛覆者。反觀腦癱詩人餘秀華、殘疾作家張海迪、海倫凱勒等不也是一樣嗎?疾病曾給予他們無盡的痛苦,但他們也在與疾病的頑強鬥爭中使其精神得以磨礪直至升華。
正如周國平所言,「史鐵生是當代最有靈魂的作家。」命運以其冰冷的面孔與年輕的史鐵生相向,他卻用一顆熱烈的赤子心在浮躁世界裡託起沉靜之美,在喧囂人世間靜候理想之夢。
用法解析
適用主題:自強不息、面對命運、人生的意義等,如2010年四川卷《人生的幾何體》,2006年浙江卷《生有所息和生無所息》。
示例:
卡夫卡說:「生命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會停止。」有限的人生,無限的理想;短暫的時光,永久的精神。生與死的命題,在每個人的筆下都將熠熠生輝,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莊子超然於世,將死生看得雲淡風輕,懷穿越生命的人生之思,他絕對是一位真正追求心靈自由和精神逍遙的智者。
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道出了最健全的理想。在人生的旅途上,誰能比他遇到的路障多?他耐心地跨過一道道障礙,思考個人遭遇,關懷殘疾,詰問宿命,忍受苦難,思索困境,穿越生死,敬重自己最深處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