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書目,悉心解讀,各位聽見讀書的朋友大家好,我是躍犇。這是聽見讀書陪伴大家的第27期節目了。希望節目能對你有所幫助。
我們正在分享的是《有所不為的反叛者》,作者北大歷史學教授羅新。
前些年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有位非常非常著名的理論物理學家,他的名字叫弗裡曼·戴森。老先生都九十多歲了,滿頭銀髮,還堅持上班筆耕不輟 ,寫文章、做演講一樣都不落下。出自他手的有一本書就叫《作為反叛者的科學家》。說到這兒你就知道這本書書名的由來了。羅新曾經去普林斯頓拜訪過這位老先生,覺得這個書名不單單在科學領域適用,在歷史學方面也相當貼切。之後就有了這本書《有所不為的反叛者》,這本書的核心就是在討論一些我們一直沒搞清楚的問題,歷史學是幹什麼的,學他有什麼用,搞歷史研究又是為了什麼?
首先我們得明確一個事,歷史學家不是來傳承文化的。他們的使命是質疑現有被人們熟知的主流歷史,目前我們所處的環境是,大家無時無刻不在使用歷史,但絕大多數都被用壞了,這點就連專業出身歷史學家也不例外,在北大授課的羅新就碰到過這樣的問題。
中學的教材裡,有這麼一截兒。說北方戰亂頻發,農民為了免遭傷害背井離鄉逃到了南方。這樣一來南方就有了充足的人力,先進的農業技術,江南地區由此化身為天朝糧倉,繁華富庶。和我們一樣,當羅新還是學生的時候,接受的也是這樣的歷史教育,而且對此深信不疑。但當他成為老師的時候,他就覺得問題出現了。北方先進的生產技術是什麼?是對時節的把控嗎?還是手裡先進的工具 鐵鋤頭?把北方旱地的那一套生搬到南方水田裡,還靠得住嗎?
從這件事上來看,顯然敘述歷史的很多東西是靠不住的,根本經不住推敲。這個時候,歷史學家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作為反叛者,他們就是要去質疑那些被廣泛接受的說法。但學歷史的人裡,也不光都是探求真相的追光者,還有一部分其實也製造了黑暗。大家想想一戰後的德國,仗打輸了,一屁股債,人們吃不上飯,民族心如死灰。沒有希望誰來給他們希望?是納粹,納粹兜裡揣著的是那些黑色歷史學家寫好的稿子。
所以歷史是把無主之劍,亦正亦邪全看掌握在誰的手中。
一直以來,傳統歷史文化對我們國人的影響是無窮大的。就像是在碰到很多事情的時候,人們都會不問緣由,自覺的按照之前的辦法來做,儘管他們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切實的根據。你想想身邊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尤其是碰到一些重大的日子。造成這樣結果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傳統歷史學,裡面包含了大量崇古、信古的東西。現在我們在圖書館裡翻到的很多敘述的相當有鏡頭感的歷史著作,其中一部分甚至根本都沒辦法分清裡邊的故事到底有沒有發生,發生過得事情,是不是像書中描述的那樣充滿玄妙和波折。
一句話來說,作為歷史學家的養料,古文獻中的那些內容,成分太複雜了。裡面充斥著各種神怪、靈異、超自然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難辨真偽的歷史事件,畢竟都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沒有辦法更改,但史家的筆桿確是可以摻雜個人感情的。所以從20世紀初中國現代歷史學建立的時候,便要求歷史學家們要站在科學的立場,對史料進行研究和鑑別。當時的一句話「史學就是史料學」,引領著無數歷史學人走向新的研究徵途。
胡適就是那個時候影響最大的一位,1917年胡適在哥倫比亞大學準備畢業,忙裡偷閒寫下了《文學改良芻議》投給了千萬公裡之外的《新青年》。恰巧在排版的時候給北大校長蔡元培給看到了,蔡元培一看,這小夥子少年有成。直接奉上一紙教授聘書,飄洋過海遞到了哥倫比亞大學。從這個時候開始,胡適才萌生了歸國的念頭。我之前沒有專門去翻過北大教授名單的年齡記錄,反正要比最年輕的教授胡適肯定榜上有名,受聘當教授的那年他才26歲。26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接手了北大哲學史課程。胡適不一般, 講起來壓根跟之前給同學們授課的教授不是一個風格,而且更重要的是就連講的內容也發生了變化。這在當時的學界可是一次不小的震動,到底是別出心裁還是離經叛道,這位年紀輕輕的教授備受爭議。
之前給同學們講這門課的是國學大師陳漢章,這位先生可是相當厲害的人物。北大還叫京師大學堂的時候,就已經大名遠揚,有人專程聘請他來這裡做教授,不過人家還沒答應,轉頭就成了北大的一個學生。50歲的高齡以第一名身份畢業於北大第一屆史學門,成為北大校園一代一代學子手口相傳的 佳話。相比之下,26歲毛頭少年就顯得資歷淺了不少。陳先生在給大家講哲學的時候,都會從上古伏羲女媧那個地方開始,認認真真講了一個學期連上古時代都講不完。但胡適不一樣,最初開始授課的時候就已經在「史學就是史料學」這個概念上開始了實踐,什麼時候有可追溯的歷史就從什麼時候開始。所以他直接拋開了唐堯虞舜、拋開了夏朝商朝,跳到周宣王的時代。課程上有改動不要緊,但要是把學生們長久以來腦袋裡裝著的三皇五帝扔在一邊不管不顧,學生們也會鬧意見,畢竟從小到大都是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中走過來的,突然有人把相信這麼久的事推翻,大家受不了是肯定的。胡適還沒當教授的時候,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等胡適當了教授,中國的歷史就給他刪了一半。上古時代那些文字充斥著大量的神話和傳說,考察這些由來已久的論述就會發現他們根本就經不起推敲。經不起推敲的東西,胡適不認可,現代歷史學也沒辦法認可,排除他們就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當一個學科發展到一定程度,我們就會發現依靠經驗和才能已經遠遠不夠了。這就是像咱們對優秀的定義,以前大家都不努力的時候,你只要稍微努努力,就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但要是大家都在努力,那你稍稍努力就一點存在感都沒有了。只能找找有沒有什麼好的方式方法,總結總結前人的經驗,要是能踩在巨人肩膀上,這視野自然就寬廣起來了。在西方,人們都把現代歷史學誕生之前的傳統歷史學家叫古董學家,就是說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不管以前記敘的事情合不合理都一股腦的接受。所以由他脫胎而生的現代歷史學對這方面就更加注重,在分析和鑑別上也會花上更大的力氣。
中國的新史學到今天已經發展了一個多世紀了,很少再有像當年北大學子那樣質疑胡適的人出現了。那些歷史上曾經 被人主動選擇遺忘的東西,正在消失的鄱陽湖、霧霾下的北京城、油畫《開國大典》上被抹掉的劉少奇等等,也都成了歷史學家手中的史料。歷史是一種記憶,而遺忘是在塑造我們的記憶。我們每次在接觸到不同於以往認知的新信息的時候,都是在做一次選擇題,是堅持自己以往的看法,還是選擇擁抱新觀點是遺忘的第一步。當做好一個決定之後,接下來的事就成了不斷為自己的觀點做強化,最終頑固不化。我們在努力記住一些東西的同時,也在努力忘掉一些東西。
史學家也同樣面臨著這樣問題,主流的觀點會影響史學家的判斷,但他們還肩負一項重要的責任,就是為那些被遺忘的人發聲。因為歷史是被說出來的、被製造出來的。歷史越是單一、純粹就越是危險。也就意味著那些被隱藏、被改寫、被遺忘的東西越多。一本史書的創作來自很多史書,不管編者對待創作有多麼慎重,都不會是毫無紕漏。這就像小時候玩的傳話遊戲,一個小孩告訴另一個小孩:我家有件兒民國時候的黃呢子大衣。這事一個很普通的事,但如果傳到最後一個人那裡肯定就得變味兒了,指不定就成了他們家有件皇帝的龍袍。
歷史的重重迷霧就在這裡,這就是歷史的魅力。歷史學家撥開雲霧去理解過去,不求找到真相,但求給過去多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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