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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正在分享的是《有所不為的反叛者》,作者北大歷史學教授羅新。
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曾經寫過一個短片小說,說的是一個普通人自從從馬背上摔下去之後,一切的生活都變了。他沒有落得殘疾,而相反還得到了一種的能力:凡是他見過、讀過、聽過、感受過的東西,都不會再忘記。咱們看一眼遠處的大山,最多記得山的形狀和植被的顏色,他卻能清楚的記得山上的每一棵樹、每一篇樹葉,他就像臺全景相機,腦袋裡裝的就是全息圖。有了這過目不忘的能力,顯然好處無限,但麻煩事也跟著來了。腦袋裡裝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高臺眺望,我們看到的是山河壯闊。
他看到是一個個極其細小的像素塊,大量豐富的細節都藏在腦子裡,搞得他沒有辦法像我們使用電腦一樣去給他們分類。他的記憶就像一個不斷膨脹的垃圾場,直到他的生命被徹底的吞噬。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其實很像計算機的存儲機制,人類對世界的認識到足夠的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會有意識的進行區分這是一顆樹、那是一隻貓。但計算機不行,他看到的都是像素塊,像素塊哪有什麼規律可言。就是因為有這樣的難度,人工智慧深度學習才會像今天這麼火。但人畢竟不是機器,對於人來說,遺忘比記憶更加重要。我們始終還是要往前走下去,過去的東西不應該是絆住自己的泥沼。
從這個角度來看,其實遺忘就已經不是人類的生理缺陷了,反倒它成就了人類。
一直以來,人們的關注點都是集體記憶,都是那些得到大家共同認可的曾經發生的事。但近些年情況發生了變化,一些學科開始研究集體遺忘。確實被人們忘掉的、忽略的、沒被記述下來的歷史實在是太多了。
「
人們逐漸會發現,記憶這個東西,其實就是由遺忘來定義的。
」
我們的腦袋裡裝著什麼東西,取決於忘記了什麼東西。記憶就像一片孤島,環繞著這塊孤島的就是遺忘,遺忘就是大海。我們每天都在接受不同的事物,身邊都在發生各種各樣的事,但記憶這個東西是由選擇性的。一方面它在努力記住一些東西,可能你永遠都不會忘卻。而另一方面他也主動放棄,你會發現,就是有些事過去沒多久,但腦子裡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集體記憶說的是一個範圍裡人人都知道的事,要研究這些東西就得去翻翻過去那些留下來的文字。但這些還不夠,咱們之前說了,這些東西是會被人篡改的。總有人想引導人們向著自己想的方向走。用專業點的話來說,就是製造遺忘是社會用以構建和維持集體記憶的其中一個手段。人們會因為有了集體記憶而產生集體認同,你想想是不是這樣。我們相信有共同的祖先,三皇五帝、盤古開天,那我們就都是炎黃子孫。我們相信有共同的文化,孔孟儒道,上下綿延五千年,那我們就是華夏兒女。所以如果現在突然有人跳出來反對這個,人們下意識裡一定會感覺是這人出了問題,事情本身根本沒有什麼可質疑的。
歷史著作就是一本博弈錄,尤其是正史。博弈的雙方不像是簡單的貓和老鼠,因為這體現的完全不是個人意志 史家編下一本正史,人還正處在當朝,最起碼皇帝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現任皇帝之所以能夠一統天下,那一定是人家文治武功、雄才大略。而對前朝的皇帝肯定要狠狠踩上幾腳,你之所以倒臺,那肯定是因為自己水平不行,才讓英明神武的後來者趕了出去。
皇帝是影響正史的一股力量,史家寫下的正史還得有更多利益和意志主題的考量。一個王朝下幫派林立,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往一個人臉上貼金的同時必然意味著有人會被抹黑,歷史上的人物根本沒什麼善惡美醜,一切都因為人們把自己的認識摻了進去。大家都想實現自己的主張,一個集團會想著絕對不能讓後人把這些事情忘記,另一個集團會盡己所能掩蓋痕跡,讓後世根本發覺不了這事曾經發生過。
所以,要記住什麼,忘記什麼。哪些應該被傳下去,哪些應該被遮住,在每一個時代和社會都存在著激烈的競爭。我們今天看到的史料就是競爭的結果,成王敗寇都密密麻麻寫在了書上。
從這個角度來看 們今天看到的史書,其實就是一本當朝的勢力格局圖,如果當時競爭的派系很多,而能量又差不多大,那記敘出來的歷史一定會很混亂。但如果是某一個集團隻手遮天,那我們翻開的歷史就會相當工整,我們看到的東西都成了他們這一派想讓我們看到的。在政治權利高度集中的國家和社會裡,史書上的內容基本都是繞政治權利來轉的。所以我們在看待以往的官修正史的時候,也得抱著一個審慎的態度。官修史書工整又嚴謹,代表的肯定是當代高水平的史學研究,被人們奉為圭臬也算正常。不過這種現象也恰恰映照了當時政治權利的絕對優勢地位,其他的所有競爭者都因為實力不夠而難以發聲。有太多太多非官方的歷史早已經被排斥了出去。
來自:電影《鹿鼎記》
人家說,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一個社會的健康與否,跟歷史是分不開的。社會上的人身處各行各業,上至皇室貴族,下到凡夫走卒,都有不同的偏好和性格,大家對講述過去故事的要求都不一樣。橫徵暴斂的官員,也想留下兩袖清風,為富不仁的商賈想留下博施濟眾的名聲。霍金在《時間簡史》裡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總是記得過去,而不是將來呢?乍一聽,這問題有點無釐頭。發生過的事當然記得,沒發生過的事怎麼會知道。但我們或許也能這樣理解,大家都說自己記得過去,恰恰是因為過去是可以變化的,當下社會裡需要什麼,他就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這個歷史 纂就成了一項永遠不會停下裡的政治作業。
記述歷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且史書所要表達的東西它也充滿了各種各樣可能。當時處於弱勢的人,寫下的文字也會被後人發掘出來,給現代人多一種對當時社會的理解。而官方的編纂機構寫出來的東西,其實有的時候也不那麼官方。只要是人寫下的東西,就必然會有「疏漏」。有的是沒把領導的意思理解到位,而有的壓根就跟掌權者的歷史觀格格不入,不經意間出現和官方相悖的內容也就成了可能。體制內的職業歷史學家從來就不缺乏滿肚子不和時宜的人,也會有剛直不阿的史官,下筆凌厲不加隱晦,孔子說的「良史」就是在講這個。
「良史」因為總是要記錄掌權者認為要忘記的東西,所以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對於史書來說亙古不變的東西就是遺忘,遺忘才是這場衝突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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