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高貴?高者,高上也,崇高也,與低下相對;貴者,貴重也,尊貴也,與卑賤相對。高貴者,崇高而尊貴也。
海明威說過一句有關「高貴」意義的、經常被引用的話,他說:「優於別人,並不算高貴;優於過去的自我,才是真正的高貴。」
這前後兩個「高貴」自然不是同一個意義,前一個所謂世俗而言的「身份地位之高貴」,後一個所謂形而之上的「精神人格之高貴」。當然,如果前指也涵蓋了自我精神人格之高貴的話,則又是另一番境界,另一番虛懷若谷般的大謙虛了。
不過,若竟分辨起「人」這一物種因何而謂「高貴」的話,則必因其「思想」之所在。
帕斯卡爾在其《思想錄》中說,「人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卻是能夠思考的蘆葦……人的全部尊嚴就在於思想」。
其所言「人不過是蘆葦」,即亦可言作「人不過是同自然界中任一物種同樣的存在」;而所不同的,便在於「思想」。
細思起來,倘使我們活著,而沒有思想,縱然無凍餒之患,無死生之憂,卻與豬玀何異?縱然有精妙之科技,豐美之藝術,卻與螻蟻何異?
並沒有什麼差異。
人之所以高貴,稍別於其他物種的存在,在其思想,在其獨立而自由的思想。哪怕是身抱殘缺,無以發聲或達意者;哪怕是位居貧賤,無以高呼或鼎言者……但凡具備獨立自由之思想,於精神,於人格,便同樣是崇高而尊貴的。
或有心為形役,不得不隨波逐流的時候;或有意為情迷,不禁自悖言悖行的時候。也必於冷夜孤燈之下,反躬自省,格致誠正;也總要去獨對自我,獨立思想,獨面人生。
然而獨立之思想,並不意味著執意去特立獨行,並不意味著凡事刻意與人為異。只是遇事要有自己的思考,竟不能因微言而輕,不能因重言而愛。舉一而能返十,正思猶能反顧。
所思的結果,或與人同焉,或與人異焉。同則或喜,異亦不憾。只於所異者,須反身察思,究其所以不然;於所同者,山外看山,益思何所增補。凡物之理,或光怪陸離、八面玲瓏,橫看成嶺側成峰,非一而足,所謂「道並行而不相悖」。
而之於大道,亦或有同,或有悖,終不能以道之從逆而黨伐。亦不以道同而喜,不以道孤而憂。安然此心者,反照自省,無愧而已矣。
生命是何等珍貴,非止稀缺,亦因犧牲。凡一物生而百物死,一個生命的存在與繼續,往往意味著另外許多生命的毀滅與消亡。這就是生存的代價,這就是宇宙的平衡。
人生於世,自當盡心努力,認真生活,不可辜負這時間與造物的賜予。
而首當其要者,便在於固守為「人」的特質,去獨立而自由地思考。
我思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