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微茫
荊楚大地,予以文化
暗夜微茫,如希望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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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雪芹 & 蔣勳 主播:蔣勳
第四十二回(下)
蘅蕪君蘭言解疑癖
瀟湘子雅謔補餘音
兩個少女間最美的一段對話
下面我們就來細讀這段最美的對話:「且說寶玉等吃過飯,又往賈母處問過安,回園中,至分路各歸之時,寶釵便叫黛玉道:『顰兒跟我來,有一句話問你。'」「顰兒」是黛玉的小名,你看這個稱呼,已經先有了一份親近,「跟我來」,是因為不想讓大家知道。黛玉就跟寶釵到了衡蕪苑。進了房,寶釵坐下來笑著說:「你跪下,我要審你。」大家注意,說這種話是非常親的表現,我想這點大家都可以了解﹔如果不親,就不會用這麼重的話,而是客客氣氣。語言有時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
寶釵非常聰明,因為這兩個人一直處在對立的關係,現在她這麼說話,其實就是要化解了。黛玉不知道是什麼事,笑著說:「你們瞧這寶丫頭瘋了!你審我什麼?」寶釵冷笑道:「好個不出閨門的女孩兒!好個千金小姐!」她連用了兩個「好個」,就是你這個大家閨秀,你這個千金小姐,不是應該知書達理嗎,可你「滿嘴裡說的都是什麼?」黛玉大概已經忘了,行酒令的時候一時著急,情不自禁講出來的話。所以「黛玉不解,只管發笑,心裡也不免疑惑起來」。然後問:「我何曾說什麼來?你不過拿我的錯兒罷了,你倒說出來我聽。」寶釵說:「你還裝憨兒。昨兒行酒令兒你說的是什麼?我竟不知是那裡來的!」
這個時候黛玉就想起「昨日失於檢點,把《牡丹亭》、《西廂記》說了兩句"。注意「失於檢點",因為一個大家閨秀,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孩子,是不可以讀那種書的。連男孩子都不可以讀,何況女孩子。所以我認為《紅樓夢》一直在為青少年講話,因為大人永遠會覺得小孩在看不該看的書。我自己小時候看了不該看的書是《紅樓夢》,所以他們覺得孩子不該看的書,其實有一部分是好書。《西廂記》、《牡丹亭》現在也是文學經典,所以有時候轉換一下思維,你就覺得在教育裡並沒有那麼大驚小怪的。因為小孩有他成長的過程,有他自己好奇、探索的過程。
更有趣的是,原來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禁書。男孩子的書包裡,到某一個年齡就會有一本《花花公子》之類的東西。他就是看一看,那大人怎麼去面對這個事?我總覺得今天的教育有一個難題,就是小孩子在什麼時候,可以讓他讀一點跟情慾有關的書?如果他完全不了解,也是一個麻煩,他長大以後談戀愛、結婚,要怎麼去處理?
因為這種書也是講情愛的,還有一點講情慾,所以黛玉的臉就紅了,覺得不好意思。「便上來摟著寶釵,笑道:『好姐姐,原來是我不知道隨口說的。你教導我,我再不說了。」有沒有發現,當你做錯了事,要撒嬌的時候,這個敵對關係就要開始化解。黛玉的這個動作、說的這些話,表明她跟寶釵之間已經完全沒有嫌隙了。
寶釵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聽你說的怪生的,所以請教你。」這個寶釵還故意逗她,黛玉說:「好姐姐,你別說與別人知道,我以後再不說了。」「寶釵見他羞得臉飛紅,滿口央告,便不肯再追問了,因拉他坐下吃茶,款款的告訴他道:『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從小兒七八歲上,夠個人纏的。」「款款」就懸非常溫柔,私下說悄悄話的感覺。寶釵說你以為我是省事的?我也是一個淘氣的,意思是這些女孩子,都不是死讀書,不是那種只考第一名,永遠升學主義的。她們其實有自己的想法,她們會去看大人不讓看的書。
所以我有時候希望碰到一些難纏的學生,尤其在美術系。因為要創作,一個學生你叫他畫什麼,他就畫什麼,你知道他一輩子也沒希望。而難纏的學生,你叫他畫什麼,他偏不畫什麼的,現在果然都有出息了。因為創作本來就是你自己要胡思亂想,然後敢去摸索很多東西的。所以其實在教育裡,有時候我們真的非常為難。一方面我們會讚美一個乖孩子,可是同時又覺得你也太乖了吧,沒有一點搞怪的東西。
「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裡也極愛藏書。」過去這種商業家族,到了第二代、第三代,最怕的就是被別人說財大氣粗,而文化顯然是擺脫粗俗的一個重要手段。「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也在一處,都怕看正經書。」我覺得這句話講得實在太棒了,我一直想手抄給「教育部長」看,就是所有的孩子都怕看正經書。什麼叫正經書?就是考試的書,教科書。而那些大人不準看的書,反而有很多生命成長可以摸索的東西。在這裡,寶釵這個少女,講出這句話,其實是非常了不起的,她講出了天下所有青少年的心聲。
「弟兄們也有喜詩的,也有愛詞的,諸如這《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男孩子們不是不愛讀書,他們喜歡讀的,是跟性情有關的書,所以他們喜歡唐詩,喜歡宋詞,還有《西廂記》、《琵琶記》《元人百種》這類禁書。喜歡看的書就是連餓肚子都會去買的,我記得非常清楚,初中的時候,我每天都去舊書攤上翻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那時這是禁書。然後省吃儉用,用一個月所有的零用錢去買了它。可你到學校可能會被老師罵,說你這麼不愛讀書。所以我常常在想,我愛讀的書,為什麼完全不被承認。而我不喜歡讀的那個書,他們卻拼命要我讀。
「他們背著我們看,我們卻偷著背了他們瞧。」大家都在偷看,彼此心照不宜。我想我們大概回想一下初中、高中,真是如此,大家都偷偷有自己的一個世界。「後來大人知道了,打的打,罵的罵,燒的燒,才丟開了。」
所有從事教育工作的人,都應該讀讀這一段。有時候我在想,我做老師,都不知道我的學生在讀什麼書?在上什麼網站?可是也很有趣,他也應該有自己成長過程中的一個私密世界。如果有一天他跟你分享那個私密世界,就表示他把你當成知己了。如果他不跟你講,絕對是你的問題,或者說他認為你沒有這個私密世界。如果他認為你也有,他就會跟你溝通了。所以現在寶釵會跟黛玉溝通,就是因為她們兩個都有這個私密世界。
「所以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得字的好。男人們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書的,何況你我!」這是寶釵的結論,寶釵有一些很保守的觀念,非常務實。她雖然聰明、調皮,小的時候也看禁書,可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她就準備去選妃,做一個賢妻良母。這就是寶釵跟黛玉的不同。所以寶玉真正的知己是黛玉,而不是寶釵。
「就連作詩寫字等事,這並非你我分內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內之事。」在寶釵看來,男人分內之事是養家餬口,女人分內之事是操持家務、做做針線什麼的。「男人們讀書明理,輔國治民,這便好了。只是能有幾個這樣?讀了書倒更壞了。這是讀書誤了他,可惜他倒把書糟蹋了。」讀了書反而變壞了,這是寶釵的觀念,「所以倒是耕種買賣,倒沒什麼大害處」。就是說做一些實際的事情,反倒更好。所以寶釵年齡雖小,但看問題很不一般。
「你我只該做些針線之事才是,偏又認得了字。既認得了字,不過揀那正經書看看也罷了,最怕是見了這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正經書」就是那些讓女人三從四德、安分守己的書,寶釵認為這些正經書讀讀無妨。但《西廂記》、《牡丹亭》這類雜書,會讓人移了情、亂了性,整天胡思亂想。
「一席話,說的黛玉垂頭吃茶,心下暗服,只有答應『是』的一字。」這時素雲進來了。《紅樓夢》裡人物很多,偶爾我會考大家一下:「素雲是哪一個房裡的丫頭?」她是李紈房裡的,她來通知大家:「我們奶奶想請二位姑娘商議要緊事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大姑娘、寶二爺都在那邊等著呢。」寶釵問:「又有什麼事?」黛玉說:「咱們到那裡就知道了。」於是兩個人便來到稻香村。
黛玉的調皮
李紈見了她倆,就笑著說:「社才起,就有脫滑的了,四丫頭要告一年的假呢。」說我們剛起了一個詩社,就有人耍滑頭,要請假。黛玉笑著說:「都是老太太昨兒一句話,又叫他畫什麼園子圖呢,惹得他樂得告假了。」探春笑道:「也別怪老太太,都是劉姥姥一句話。」黛玉忙接道:「可是呢,都是他一句話。那一門子的姥姥,直叫他個『母蝗蟲』就是了。」每一年稻穀成熟的時候,蝗蟲就來大吃一頓。黛玉嘴巴有點刁,她覺得這個劉姥姥其實很聰明,來一趟,帶了那麼多東西走,所以用母蝗蟲形容她,「說的眾人都笑了」。
寶釵笑道:「世上的話,到了鳳丫頭嘴裡也就盡了」「盡了」就是到頭了,誰也說不過她。「幸而鳳丫頭不認得字,不大通,不過一概是市俗取笑。惟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兒,市俗的粗話,撮其要,刪其繁,再加潤色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這『母蝗蟲』三字,把昨日那些形景都現出來了。」「促狹嘴」是說喜歡捉弄人。「春秋的法兒」就是「春秋筆法」,它是孔子撰寫《春秋》時首創的一種文章寫法,表面上不露山水,其中卻隱藏著微言大義。眾人聽了,都笑著說:「你這一註解,也就不在他兩個以下。」
接下來的談話是四十二回裡我特別希望大家注意的一段,這裡面可能保留了古代、清代繪畫最完整的資料。特別是如果有喜歡繪畫的,或者教美術的,可能這一段資料是最珍貴的,你在一般的藝術史裡都看不到。
李紈就讓大家商議一下,給惜春多長時間的假比較合適。她說:「我給了他一個月,他嫌少,你們怎麼說?」黛玉說:「論理一年也不多。這園子蓋才蓋了一年,如今要畫,自然得二年的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筆,又要鋪紙,又要著顏色,又要……」剛說到這裡,大家已經知道她在開惜春的玩笑,於是笑著問:「還要怎樣?」黛玉自己已經忍不住了,笑著說:「又要照著樣兒慢慢的畫……」大家聽了,都拍手笑個不停。
寶釵也笑著說:「有趣,最妙落後一句是:『慢慢的畫',他可不畫去,怎麼就有了呢?所以昨日那些笑話兒雖然好笑,回想是沒味的。你們細想顰兒這幾句話,雖淡淡的,回想卻有滋味。」寶釵真是個一流的評論家。惜春就有些不樂意了,說:「都是寶姐姐贊的他越發逞起強來了,這會子又拿我取笑兒。」
黛玉趕忙上來拉她,想岔開話題,笑著說:「我且問你,還是單畫園子呢,還是連我們眾人都畫上呢?」惜春說:「原說只畫這園子的,昨兒老太太又說,單畫園子成了個房樣子了,叫連人都畫上,就像『行樂』似的才好。」「房樣子」就是建築圖,缺乏情趣,所以賈母叫惜春把人也畫上,就好像行樂圖一樣。可惜春說:「我又不會這工致樓臺,又不會畫人物,又不好駁回,正為這個為難呢。」黛玉說:「人物還容易,你草蟲上能不能?」意:思是畫人物相對容易,畫草蟲你會不會?李紈說:「你又說不通的話了,這個上頭那裡又用的著草蟲了?或者羽毛倒要點綴一兩樣。」黛玉真是太聰明了,隔了好幾層,她又轉回來了,說:「別的草蟲兒不畫罷了,昨兒的『母蝗蟲』不畫,豈不缺典!」「缺典"的意思就是遺憾。眾人聽了又大笑起來。
這裡就涉及了中國繪畫的分類,有花鳥畫、仕女畫、界畫,「界畫"就是畫亭臺樓閣之類建築的,還有一種叫草蟲畫。草蟲畫是什麼?就比如說畫蜻蜓,要把蜻蜓翅膀上面透明的紋路都畫出來,所以草蟲畫是一種最細緻的工筆。像齊白石就是常常在花卉大寫意的畫上,加一個小小的蚱蜢,而蚱蜢頭上的須都是細細的,所以他的功夫非常了得。
「黛玉一面笑的兩手捧著胸口,一面說道:『你快畫罷,我連題跋都有了,起個名字,就叫作《攜蝗大嚼圖》。』眾人聽了,越發笑的前仰後合。」這個時候好玩了,只昕「咕咚"一聲,不知什麼倒了,大家急忙看時,原來是史湘雲伏在椅子背上笑,「那椅子原不曾放穩,被他全身伏著背子大笑起來,他又不防,兩下裡錯了勁,向東一重,連人帶椅子都歪倒了,幸有板壁擋住,不曾落地」。因為中式的家具都是榫卯扣在一起的,她在那邊坐著不老實,搖搖搖,榫脫了,椅子就垮了,這裡你就可以看到史湘雲的性格,像個男孩子,大大咧咧。大家都是坐在椅子上,可她是跨著椅子,趴在椅背上的,「眾人一見,越發笑個不住」想像一下那個情景,真的是很好笑。「寶玉忙上去扶了起來,方漸漸的止了笑聲。」
眼神會意的深情
大家又笑又鬧,所以動靜很大。這時寶玉就給黛玉使了個眼色,「黛玉會意"。注意「會意」,在大庭廣眾之下,你跟一個人使眼色,他能立刻會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有時候你的眼睛都快擠爛了,對方還是沒有會意。這種文學描寫得非常細膩動人,寶玉沒有說:黛玉,你頭髮亂了,快進去弄一弄。而是使了一個眼色,給了一個眼神。如果我們看得太快,就看不到這些東西,看不到《紅樓夢》中最迷人的東西。
有時候我看到這裡,會不由把書合起來,想一想我這一生中,有沒有一個人我跟他使眼神,他能會意的。如果有,你會覺得人生很國滿:如果沒有,就會覺得很悲哀。我覺得人生有這樣一個知己,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黛玉會意,便走至裡間屋裡,將鏡袱揭起,照了照,只見兩鬢略松",兩鬢只是略松,你可以看到寶玉對黛玉是多麼細心、體貼。「忙開了李紈的妝奩,拿了抿子來,對鏡抿了兩抿,仍舊收拾好了出來。」女孩子的梳妝匣叫「妝奩」,奩裡有一個一個小盒子,分別放著胭脂、水粉還有小梳子小刷子等。上面有個蓋子,蓋子立起來是面鏡子,鏡子可以倒下來,也可以插進去。這就是一個化妝盒,跟現在女孩子的化妝箱大小差不多。這個妝奩在結婚的時候是要帶走的,所以叫「嫁妝」。我裝印章的也是這種奩,大概是用紫檀或是很好的酸枝木做的。「抿子」不是梳子,它比梳子密,也不是刮頭髮的篦子。它是一種小刷子,可以沾一點髮油,在兩鬢刷一刷,讓兩鬢的頭髮貼緊。過去如果女孩子的兩鬢鬆了,會顯得不禮貌。
出來後,黛玉又開起了李紈的玩笑。她指著李紈說:「這是你帶著我們作針線、教道理呢,你反招了我們來大玩大笑的。」所以黛五真的是很喜歡開玩笑。李紈笑著說:「你們聽他這刁話!他領著頭兒鬧,引得眾人笑了,倒賴我的不是。真恨的我只保佑你明兒得個利害婆婆,再得幾個千刁萬惡的大姑子、小姑子,試試你那會子還這麼習不刁了。」你可以看到大觀園裡的這群女孩子,個個伶牙俐齒。黛玉聽了臉就紅了,因為寶玉就在旁邊。
對美術繪畫的高明見解
下面就開始講繪畫了。寶釵說:「我有一句公道話,你們聽聽。四丫頭雖會畫,不過是幾筆寫意。如今要畫這園子,非離了肚子裡有幾幅丘壑的如何成得。」「丘壑」是凸起來的山丘跟凹下去的溪壑。過去講,畫園林就是畫山水,也就是畫丘壑,如果不懂得畫山水,一定畫不成園林。
「這園子都是像畫兒一般,山石樹木,樓閣房屋,遠近疏密,也不多,也不少,恰恰的是這樣。你既照樣兒往紙上畫,是必不能討好的。這要想紙上的地步,遠近該多少,分主分賓。該添的要添,該減的要減,該藏的要藏,該露的要露。這一起了稿子,再端詳斟酌,方成一幅圖樣。」我覺得這段話,可以說是美術構圖學的最好解讀。大家可以了解嗎,比如今天我要把高雄的一個公園畫在我的畫裡,如果按照建築圖樣畫,這幅畫絕對不會好看,因為它沒有意思。你必須以畫家的眼光分出它的遠近、主次,把重要的東西放在近景,後面有一個遠景作為背景。畫完以後,你自己看一下,背景有沒有搶了主題。譬如達·文西常常把畫的背景用霧狀柔擦的方法推遠,因為他要凸顯前景的美。這都是在講構圖要有強調的部分,要有淡遠的部分,所以曹雪芹真是很了不起,他在繪畫上也有著高明的見解。
「第二件,這些樓閣房舍,是必要用界劃的。」「界劃」就是「界畫",有點透視法的意思。比如說畫一條走廊,那是個三度空間,柱子要越來越短,這樣才能夠走進去。如果你不懂透視法,就無法畫出真實的空間感。「一點不留神,欄杆也歪了,柱子也塌了,門窗也斜了,階磯也離了縫,甚至於桌子擠到牆裡頭去,花盆放在窗簾上,豈不倒成了一張笑『話』兒?」
「第三件,安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褶裙帶,手指足步,最是要緊的,下筆不細,不是腫了手,就是蘸了腳,染臉撕發倒是小事。」手腳是最難畫的,如果沒有受過解剖學的訓練,很容易面著面著,那個腳就瘤了,那個手指就腫起來了。「染臉」是說,在畫工筆畫的時候,人物臉上粉粉的感覺不是從正面染的,而是從背面敷的。粉從紙背透出來,那個感覺剛剛好,不然臉就會顯得太白,不真實。你們看張大千的畫,正面是看不出來的,但如果把畫送到裱畫店去「揭裱」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人臉的皮膚顏色是上在後面,不是染在正面的。「撕發」是說,畫中的頭髮看上去是一團黑,可是在光線下有一絲一縷的感覺。它是用比較淡的墨染過以後,再用濃墨一根一根去撕出頭髮來,特別是鬢角的部分。如果有機會你們到臺北故宮看古畫的時候,你用放大鏡去看,你會看到黑色是不同層次的。所以「染臉撕發」,都是一種技法。
然後寶釵就說了:「依我想,竟難的很。如今一年的假也太多,一月也太少,竟給他半年的假,再派寶兄弟幫著他。」為什麼要寶玉幫她?因為惜春是那麼小的女孩子,畫這麼大一幅畫,能力是不夠的。「為的是有不知道的,或難安插的,好叫寶兄弟拿出去問問那幾個會畫的相公。」寶玉聽了就很高興,說:「這極好。詹子亮的工致樓臺就極好,程日興的美人是絕技,如今就問他們去。」寶釵說:「我說你是無事忙,說了一聲,你就要問去。也等著商議定了再去。如今且說拿什麼畫?」就是先商量好用什麼紙來畫。
寶玉就說:「家裡有薛濤紙,又大又託墨。」我們之前介紹過薛濤,她是唐朝的一個女孩子,後來成了名妓。她將春天落下的桃花瓣,泡在井水裡,做出一種桃花色的紙,叫「薛濤箋」。寶玉不太懂,說這個紙又大又託墨。寶釵冷笑說:「我就說你不中用!那薛濤紙寫字、畫寫意兒,或是會山水的畫南宋山水,最託墨,禁得皴染。若拿來畫這畫,又不託色,又難烘染,畫也不好,紙也可惜。」你看寶釵就比他們懂得物質的東西,她說那種紙不能用來畫工筆,工筆的紙一定要礬過。「上礬」也是一種技術。就是用膠礬水浸刷生紙生絹,讓它們變得吸水適度,這裡是有特別技巧的。我們現在大概膠彩畫的系統都婆上礬的東西。
畫國畫的人就知道,生紙跟熟紙是兩種不同的東西,沒有上過礬的叫生紙,寫書法或畫畫的時候,墨一上去就會滲開,因為它追求的是墨韻。熟紙則是礬過的紙,上過礬以後墨就不會被吸收,不會產生毛細現象,就可以在紙上慢慢地皴跟染,凡是草蟲畫、仕女畫、界畫都是用熟紙。「烘」跟「染」意思不一樣,「烘」是從後面去染的。這一段裡面還有一個關於中國畫歷史的細節,那就是南宋山水畫。因為繪畫發展到南宋的時候,特別追求注重皴染的寫意風格,所以才開始大量地用紙,之前很多都是用礬過的絹來畫的。
寶釵對繪畫材料的熟稔
寶釵又說:「我教你一個法子。原先蓋這園子,就有一張細緻圖樣,雖是匠人描的,那地步、方向是不錯的。你和太太要了出來,也比著那紙大小,和鳳丫頭要塊重絹。」「重絹」是什麼?大家可能知道,臺北故宮博物院中三張最有名的畫一北宋範寬的《溪山行旅圖》、郭熙的《早春圖》,還有李唐的《萬壑松風圖》,都不是畫在紙上,而是畫在絹上的。大家下次去臺北敞宮,可以注意一下這三幅畫,中間都有一道縫。為什麼?因為畫的寬度是當時紡織機的兩倍,比如當時的紡織機大概最多織三尺,可是他要畫六尺的畫,就必須把兩塊絹拼起來。年代久了,中間就有縫出現了,所以現在很多人判斷是不是真的宋畫,要看中間那一條縫。注意一下,絹畫跟紙畫是不一樣的,我們現在很少有人用絹畫畫。「重絹」就是兩層很密的絹,所以它不容易吸水,比較緊。寶釵建議叫外面的相公把絹給礬出來,再「叫他照這園樣刪削著立了稿子,添了人物就是了」。這個寶釵真是很了不起,小小的年紀,沒有她不懂的。
顏料的部分,需要配一些「青綠顏色並泥金泥銀"。「泥金泥銀"就是把黃金跟白銀磨成粉,然後加上膠來畫聞,所以我們了解到過去的顏料是很貴重的。「你們也得籠上風爐子,預備化膠、出膠、洗筆。"大家知道,繪畫的頗料要用一個東西把它們點在一起。西方用的是亞麻仁油把顏料的粉末聚在一起,變成一管一管的顏料,所以我們把西洋畫叫「油畫"那東方用什麼?用膠一用鹿皮、兔皮、魚皮熬成的膠去把顏料黏在一起。所以日本的東洋圃、大陸的工筆重彩,臺灣的膠彩畫都是這樣。
這裡用到了非常專業的名詞:化膠、出膠。「化膠」是說將熬好的膠,加上適量的水,用小火慢慢熬,讓它完全化開。「出膠」則是說把鹿皮之類的熬成膠,所以寶釵說要用爐子。我自己畫的油國打底也要用鹿皮熬膠,就是鹿皮膠。現在法國有直接做鹿皮膠的,買來以後加上十倍的水,用極小的火慢慢熬。比勾芡還要難,因為火一大以後,它就黏成團了。我大概熬成一瓶,放在冰箱裡可以用個一兩年,可每一次拿出來還要再化膠。
「還得一個粉油大案,鋪上氈子好畫。你們那些碟子也不全,筆也不全,都得從新再置才好。」你看,寶釵完全像個採買。惜春說:「我何曾有這些畫器?不過寫字的筆畫畫罷了。就是顏色,只有赭石、廣花、藤黃胭脂這四樣。」「赭石」是咖啡色:「廣花」是一種朱標色,也就是醬紅色:「藤黃」是從藤中提取的一種黃色:「胭脂」是紅色。現在一般寫意畫大概只要這四種顏料,頂多加上一個花青。
寶釵於是就給惜春開了個單子,讓她照著單子去跟老太太要。寶釵一面說,一面讓寶玉寫下來:「頭號排筆四支,二號排筆四支,三號排筆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鬚眉十支,大著色二十支,小著色二十支,開面十支,柳條二十支,箭頭四兩,南赭四兩,石黃四兩,石青四兩,石綠四兩,管黃四兩,廣花八兩,蛤粉四匣,胭脂十張,大赤飛金二百張,子金二百張,青金二百張,廣勻膠四兩,淨礬二兩。"你看這個單子多麼長。《紅樓夢》裡寶釵對於繪畫工具的講究到了這種地步:蟹爪是畫樹枝的,鬚眉筆是畫眉毛的,分得這麼細,這麼講究。大概我知道臺灣現在很多的國畫家都沒有這麼全的筆。大家可以把這一段影印下來,下一次如果去北京榮寶齋你拿著這個單子去買,也許很多東西也失傳沒有了。
「這些顏色,咱們淘澄者,又玩了,又使了,包你一輩子都夠使了。」寶釵講到了國畫顏料製作中一個很專業的名詞:「淘澄飛跌",因為過去的顏料要自己做,是買不到的。「淘」是說我拿到一種礦石,比如赭石,要將原料研碎,用水淘洗去泥土,有點像「浪淘盡」的感覺;然後再「澄",就是把淘過的顏料再用乳缽研細,兌膠後澄清、沉澱,沉澱以後第三個工作是「飛」,飛是用吹的方法,把上面不要的淡色東西吹走,飛後,留下中色和重色,再將碗盞跌蕩,留下重色,叫「跌」,之後那個顏料才能用。簡單說就是,「淘」是淘洗,「澄」是沉澱,「飛"是吹走不要的東西,「跌」是剩下最後沉澱的最好的那個顏料。你看寶釵有多厲害,絕對可以去教大學美術系了。所以《紅樓夢》變成了紅學。你單是拿這一段,就可以寫一篇論文:十七世紀中國繪畫的工具、材料和技法。
之後寶釵又說了一些需要的東西,什麼碟子呀、碗呀、水桶之類的,最後說:「生薑四兩,醬半斤。」黛玉忙道:「鐵鍋一口,鐵鏟一個。」寶釵問:「作什麼?」黛玉笑道:「你要生薑和醬這些作料,我替你要口鍋來,好炒顏色吃。」說得眾人又笑起來。所以黛玉這個女孩子,有她多愁善感的一面,也有她非常調皮有趣的一面。寶釵說:「你那裡知道,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不拿薑汁子和醬先抹在底子上烤過,一經火就炸的。」原來用碟子化顏料還需要做這個準備工作,我們又學到了一樣東西。大家聽了都說:「原來如此。」
單子寫完後,黛玉拿著看了一會兒,拉著探春悄悄說:「瞧!畫畫兒又要這樣水缸箱子來了。想必他糊塗了,他把他的嫁妝單子也寫出來了。」探春聽了,就笑個不停,說:「寶姐姐,你還不擰他的嘴?你問問他說你的是什麼話?」寶釵說:「不用問,狗嘴裡還有象牙!」一面說,一面走過來,把黛玉按在炕上,要擰她的嘴。黛玉忙央告道:「好姐姐,饒了我罷!顰兒年紀小,只知說,不知道輕重,作姐姐的教訓我。姐姐不饒我,我還求誰去?」她說這話,其實是話裡有話。別人聽不出來,寶釵一聽就知道,她指的是之前看雜書的事,「便不好再和他廝鬧了,便放他起來」。
黛玉笑道:「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饒人的。」寶釵邊笑邊指著她道:「怪不得老太太疼你,眾人愛你伶俐,今兒連我也怪疼你的了。過來,我替你把頭髮攏一攏。」黛玉於是轉過身來,寶釵就用手幫她把頭髮攏了上去。寶玉在旁邊看了,「只覺更好看,不覺後悔不該令他抿上鬢去,也該留著,叫我替他抿去」。寶玉「正自胡想」,就聽見寶釵說:「明兒寫完了,回老太太去,若家裡有的就罷,沒有的,去買了來,我幫著你們配。」之後大家又說了一會兒閒話,吃過晚飯,就一起來給賈母請安。
往期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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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下)第三回:託內兄如海薦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上)第三回:託內兄如海薦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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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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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上)
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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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
第七回:送宮花賈璉戲熙鳳,宴寧府寶玉會秦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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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上)
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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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上)
第九回: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中)
第九回:戀風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堂(下)
第十回:金寡婦貪利權受辱,張太醫論病細窮源(上)
第十回:金寡婦貪利權受辱,張太醫論病細窮源(中)
第十回:金寡婦貪利權受辱,張太醫論病細窮源(下)
第十一回:慶壽辰寧府排家宴,見熙鳳賈瑞起淫心(上)
第十一回:慶壽辰寧府排家宴,見熙鳳賈瑞起淫心(中)
第十一回:慶壽辰寧府排家宴,見熙鳳賈瑞起淫心(下)
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賈天祥正照鳳月鑑(上)
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賈天祥正照風月鑑(中)
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賈天祥正照鳳月鑑(下)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上)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中)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下)
第十四回:林如海捐館揚州城,賈寶玉路謁北靜王(上)
第十四回:林如海捐館揚州城,賈寶玉路謁北靜王(中)
第十四回:林如海捐館揚州城,賈寶玉路謁北靜王(下)
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秦鯨卿得趣饅頭庵(上)
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秦鯨卿得趣饅頭庵(中)
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秦鯨卿得趣饅頭庵(下)
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上)
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中)
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下)
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封額,怡紅院迷路探深幽(上)
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封額,怡紅院迷路探深幽(中)
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封額,怡紅院迷路探深幽(下)
第十八回:慶元宵賈元春歸省,助情人林黛玉傳詩(上)
第十八回:慶元宵賈元春歸省,助情人林黛玉傳詩(中)
第十八回:慶元宵賈元春歸省,助情人林黛玉傳詩(下)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上)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下)
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上)
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中)
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下)
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上)
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中)
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下)
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謎賈政悲讖語(上)
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謎賈政悲讖語(中)
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謎賈政悲讖語(下)
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上)
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中)
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下)
第二十四回:醉金剛輕財尚義俠,痴女兒遺帕惹相思(上)
第二十四回:醉金剛輕財尚義俠,痴女兒遺帕惹相思(中)
第二十四回:醉金剛輕財尚義俠,痴女兒遺帕惹相思(下)
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上)
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中)
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下)
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上)
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中、下)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上)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中)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下)
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上)
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中)
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下)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多情女情重愈斟情(上)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多情女情重愈斟情(中)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多情女情重愈斟情(下)
第三十回:寶釵借扇帶機雙敲,齡官畫薔痴及局外(上)
第三十回:寶釵借扇帶機雙敲,齡官畫薔痴及局外(中)
第三十回:寶釵借扇帶機雙敲,齡官畫薔痴及局外(下)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上)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中)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下)
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含恥辱情烈死金釧(上)
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含恥辱情烈死金釧(中)
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含恥辱情烈死金釧(下)
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苔撻(上)
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苔撻(中)
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苔撻(下)
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上)
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中)
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下)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上)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中)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下)
第三十六回:繡鴛鴦夢兆絳雲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上)
第三十六回:繡鴛鴦夢兆絳雲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中)
第三十六回:繡鴛鴦夢兆絳雲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下)
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院夜擬菊花題(上)
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院夜擬菊花題(中)
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院夜擬菊花題(下)
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上)
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中)
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下)
第三十九回:村老老是信口開河,情哥哥偏尋根究底(上)
第三十九回:村老老是信口開河,情哥哥偏尋根究底(中)
第三十九回:村老嫗是信口開河,痴情子偏尋根究底(下)
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上)
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中)
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下)
第四十一回:賈寶玉品茶櫳翠庵,劉姥姥醉臥怡紅院(上)
第四十一回:賈寶玉品茶櫳翠庵,劉姥姥醉臥怡紅院(中)
第四十一回:賈寶玉品茶櫳翠庵,劉姥姥醉臥怡紅院(下)
第四十二回:蘅蕪君蘭言解疑癖,瀟湘子雅謔補餘音(上)
蔣勳,臺灣知名畫家、詩人與作家。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系、藝術研究所畢業,後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其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他認為:「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一樣,而我用布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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