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學家詹姆斯·杜森貝裡(1918-2009年)有一個著名的「棘輪效應」理論,大意是指人的消費習慣形成後具有不可逆性,即易於向上調整,而難於向下調整。
換句話說,「上去容易下來難」,「小東邪」郭襄在二八年華遇見楊過,從此「一遇楊過誤終身」,實在也是因為「棘輪效應」作祟的緣故,誰讓她一開始就見到了最好的那個人,心氣便高得下不來了。
社會風氣的淪喪也遵從一種不可逆轉的「棘輪效應」,驕奢淫逸的舒服日子過慣了,哪天要「割自己的肉」再重建良好社會道德就難上加難了。
這方面,古羅馬就是一面鏡子。
在不少人眼裡,古羅馬是西方文明的重要源頭。自前509年羅馬廢除王政後,古希臘民主共和政體便在臺伯河畔的羅馬逐步煥發出迷人的魅力,早期羅馬公民也以樸素節儉、勇敢忠誠、熱愛榮譽、對國家和家庭義務感強而著稱。
曾擔任過保民官的羅馬著名史學家撒路斯提烏斯( 前86-35年)說,當時羅馬人「幾乎不知道貪慾為何物,在他們中間普遍存在的公正和善良與其說建立在法律之上,不如說乃是出於本性」。歷史學家提圖斯·李維(前59年-17年)更是得意地宣稱:「從來沒有一個國家比羅馬更強大,有過更純潔的道德和更多樣的範例,也沒有任何國家如此長期地杜絕了貪婪和奢侈,如此高度而又持續地崇尚節儉和安於貧困,如此鮮明地顯示出,財愈少的人,愈不貪財」。
應該說,這種絕對「高大上」的「國民性」是羅馬民族如日東升的精神源泉,更推動了其對外擴張的高歌猛進。然而從前2世紀起,隨著海外霸權確立和大量財富流入,在「糖衣炮彈」的溫柔鄉裡,羅馬逐步迷失了自我,社會風氣與日俱下,傳統美德蕩然無存,結果導致了社會混亂和無休止的內戰,最終毀滅的是整個帝國。
歷史發展何以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其實,羅馬的「蛻變」早有「伏筆」。前6世紀羅馬共和國建立時,還只是一個非常落後的臨海小邦。今天人們可能覺得臨海是環境優美,然當時袁隆平院士的「海水稻」還沒發明呢,羅馬人在鹽鹼灘裡怎麼種出糧食呢?所以羅馬這個國家從一出生,就把赤裸裸的搶劫定為國策,一代又一代的羅馬公民像追星一樣地狂熱追逐戰爭掠奪。
在羅馬人眼裡包括貴族,最神聖的職業是戰士,最崇高的榮譽是以生命換取戰勝,最成功的人生是在戰場上搶到錢、土地和奴隸。
曾4次當選過執政官的古羅馬軍事活動家和政治家庫裡烏斯·登塔圖斯(?-前270年)就說:「擁有黃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能統治擁有黃金的人才是了不起。」不得不說,這時的羅馬人都是「狼」的傳人,其生命的意義就在於「獵物」。
但久而久之,問題也來了,越搶越多的財富怎麼處理呢?大發戰爭財的羅馬貴族其實很有經濟頭腦,紛紛把錢財弄去炒房,這一點可能比今天的「炒房客」還瘋狂。自然而然,房價飆漲之下,一個個富豪橫空出世,但也導致大量自由民流離失所,甚至淪為奴隸。而「富」起來的貴族,成了「手中有錢、心中無劍」的暴發戶,陷入了無休無止的奢靡享受之中,過起了「酒池肉林」的日子。慵懶地沐浴、放縱地飲酒、無節制地淫樂,成了貴族生活的「標配」。有的羅馬貴族為了更多地享用豐盛的食品,發明了一種嘔吐用藥,讓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如此就可以不斷地「填肚子」。
沉浸在這種感官刺激之中,身為社會名流的羅馬作家佩特羅紐斯借其作品中的角色發出這樣的呼籲:「世上最好的東西就是一個裝得滿滿的錢袋和錢所能買到的酒肉歌舞」。這種令人費解的奢靡之風,倒與我國古代魏晉時的「敗家子」官員石崇等人很相似。一句話,哥玩的就是「行酒斬美人」「人乳為蒸豚」。
社會上層的墮落,首先帶來的後果如羅馬哲學家盧西恩(125-180年)說的「富人的眼睛只盯著黃金,他們由於生活奢侈,有如發了黴的口袋已經腐朽了,裝不進智慧、坦率和忠誠。」更要命的是,整個社會風氣急劇沉淪。大批的自由民「都不沾鐮刀和犁」,而是躲在城裡,來往於「劇場和跑馬場之中」。尤其那些失地的底層公民,開始發展演變為「流氓無產者」和羅馬社會的寄生階層。這些人為了生存, 可以不惜出賣人格、出賣公民權、出賣靈魂。一句話,有奶就是娘,誰給飯吃就為誰賣命。
對這些不事稼穡、漂泊不定、甘當權貴「門客」的人,馬克思毫不客氣地稱之為羅馬的「惰民」,以別於近代歐洲的勞動無產階級。
馬克思甚至估計,這類人至少佔羅馬城總人口的1/5。在《路易·波拿巴霧月十八日》第二版序言中,馬克思進而深刻指出:「羅馬的無產階級依靠社會過活,而現代社會則依靠無產階級過活。」以至於當時在羅馬就有人這樣抱怨:「羅馬已成了這樣一個城市,在那裡,情婦的價格高於耕地,一盆醃魚的價格高於耕地人。」可以想見,人心敗壞、道德沉淪如此,國家政治還能好到哪裡去。
18世紀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在《羅馬盛衰原因論》中總結道,古羅馬的興衰是由政治制度的優劣和居民風俗的善惡決定的。
儘管後來不少有識之士試圖重建羅馬的社會道德,但已然無力回天。社會風氣的崩壞,就這樣把羅馬共和國的大廈掏空了。
正如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羅馬社會風氣的淪喪也非一蹴而就,而是「棘輪效應」釀出的「苦果」。
人之常情,吹慣了空調,誰還想扇蒲扇?坐慣了寶馬,誰還想騎「利馬」?做慣了大爺,誰還想當孫子?經常「葛優癱」在「太師椅」上的,偶爾坐坐小板凳就會覺得屁股受委屈。羅馬人都不傻,在好日子中過慣了,人人心中就只有自己、沒有家國天下了。在這種情狀之下,羅馬的衰亡就不難想見了。難怪晚清的曾國藩在國事艱難之際,也要深切痛呼「世之亂也,上下縱於亡等之欲,奸偽相吞,變詐相角,自圖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難避害,曾不肯捐絲粟之力以拯天下」。
達官貴人和整個國民都只知自己享受,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正是羅馬社會風氣淪喪的必然結果。
人無德不立,國無德不興。
一個真正的大國,既需要強大的物質力量,也需要強大的道德感召力與價值影響力。鄧小平同志曾告誡全黨,「風氣如果壞下去,經濟搞成功又有什麼意義?會在另一方面變質,反過來影響整個經濟變質」。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反覆強調,「經濟發展了,但精神失落了,那國家能夠稱為強大嗎」?「當高樓大廈在我國大地上遍地林立時,中華民族精神的大廈也應該巍然聳立。」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只有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都搞好,國家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都增強,全體人民在理想信念、價值理念、道德觀念上緊緊團結在一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才能真正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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