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收90餘萬人民幣，彈幕總數達到18萬，人氣峰值超過1千萬。這是vtb（虛擬主播）緋赤艾莉歐在10月21日持續8.7個小時的直播中獲得的成績。
即便對B站的「人氣值破千萬」沒有具體概念也不要緊，對比當晚的直播排行，這個數值大致相當於第二名嗶哩嗶哩王者榮耀官方賽事的5倍。
一夜之間關注數從5萬漲到14萬，非vtb受眾也跑來看熱鬧，甚至連B站官方都親自下場造勢——有人將這場盛況稱為「神跡」。一方面是因為直播本身的成績，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它象徵著舊神死去，新神上位，一個新的時代在萬眾矚目之下誕生了。
在介紹「新時代」之前，我們必須了解所謂的「舊時代」是什麼，又是如何終結的。
虛擬主播是一種相當於藝人的職業，直播內容包括且不限於遊戲、唱歌，背後往往有專門的工會組織負責後勤，進行包裝宣傳等事宜。hololive是日本株式會社COVER旗下的vtb藝人組織，也曾經是日本最成功的vtb藝人企業團體之一。
因為看準時機早早進入中國市場，hololive在國內vtb行業中稱得上一騎絕塵，不論粉絲數量還是影響力都處於領先地位。
Hololive很早就開始開拓中國市場
然而，就是處在這種幾乎能夠稱作「壟斷」的位置上，今年9月，hololive旗下藝人「赤井心」和「桐生可可」在油管直播的過程中，將中國臺灣視作「國家」，其中桐生可可更是刪除簡體字評論，感謝臺獨相關打賞，有意將節奏引向分裂中國國家主權的方向。
根據hololive事後發表在B站的聲明，公司內部最終對這兩位所做的安排是「實施強化合規性教育」，並從明日起「停止活動三周」。
於是，接受了相關教育，並停播三周之後，桐生可可在復播第二天的表演中貼出下圖：
「感謝你的觀看，如果喜歡不要忘記訂閱，如果不喜歡……CNM滾吧。」
話說到這個程度，hololive的官方態度已經不言自喻，再往後，國內官方字幕組解散、主播相關周邊產品下架，同樣不在話下。
hololive以一種近乎萬人唾罵的姿態撤出了國內市場，但對國內不少vtb觀眾來說，留下更多是茫然、憤恨以至於不知所措。
對彼時還無法預料到今後會發生什麼的小主播緋赤艾莉歐來說，最開始的端倪出現於10月19日下午6點。
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彈幕，人氣永遠維持在1.5萬左右，這是緋赤艾莉歐直播間的常態。但從這個時間點開始，事態開始發生變化。
近半年沒怎麼動過的粉絲數一夜漲了2300，艦長（每月支付198元可成為艦長）的數量從十來位增長到50餘位……下播時，緋赤艾莉歐哽咽著表達對觀眾的感謝。
NGA網友「山科那奈」是緋赤艾莉歐的一位忠實觀眾，看到自己喜歡的vtb終於被更多人認識並認可，他在感動之餘決定，要去NGA為緋赤艾莉歐寫一篇安利帖。
他給帖子起了個「鯨落」的主題。鯨落指鯨死去沉入海底的現象，當鯨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屍體最終會沉入海底，而這具屍體，能夠供養一套以分解者為主的循環系統長達百年。
「以前對這個詞只是知道，明白這個意思，但是今晚我卻體驗到了這詞的含義，居然讓我有種荒誕的美感。」
在這張帖子中，「山科那奈」對緋赤艾莉歐這位名不見經傳的vtb進行了極全面的介紹。
緋赤艾莉歐，平時自稱幻想騎士團團長，稱呼粉絲為幻士。因為日常說話聲線很像知名聲優澤城美雪，唱歌時聲線稍提又像當紅日本歌手aimer，所以素有虛擬澤城美雪、虛擬aimer之稱。
自身硬體之外，她為人熱情，更新勤快，對中國觀眾十分上心和友好，會簡單的中文和幾首中文歌，還經常與彈幕進行互動。
再進一步了解的話，緋赤艾莉歐曾自述自己的現實身份其實是社畜，直播只是兼職愛好。因為家裡的祖母住院需要護理，所以從這個月開始，她可能就要大幅縮減直播數量，找辦法掙錢補貼醫護費用。甚至就在一周前，她的最大願望還是掙大錢將奶奶送至更好的養老院……
這張飽含真情實感的帖子最終沒有被人所忽視。截至發稿，它已經被刷了300多頁，回復的評論數超過6000，就連發帖的「山科那奈」都被戲稱為「鯨落哥」。
在這篇安利貼的指引下，再往後的事，你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
緋赤艾莉歐能夠製造出這樣一場「神跡」，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hololive因為無法原諒的錯誤被徹底清出場地；國內vtb觀眾在經歷過反覆的「背叛」後終究意難平，迫切期待新的虛擬主播出現；緋赤艾莉歐本身足夠優秀也足夠努力，並且對國內觀眾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尊重——這些條件缺失任意一條，這場「人工造神」都不可能出現，且這種結果無法由機構的力量促成，而是無數觀眾和時代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這個事件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它象徵著國內虛擬主播新時代的開始，象徵著一個壟斷集團被拔除，萬類霜天竟自由的年輕市場。
成名之後，緋赤艾莉歐轉發了不少同樣小眾的vtb，希望她們的努力有一天也能得到認可。
像她轉發的這位乙女音，特長是唱歌，雖然中文口音還有點怪，但一直有努力學習中文，與國內觀眾的互動也很頻繁。被轉發當天，乙女音也達到了13w粉絲和500艦長。
其最新發布的視頻和動態下，不難找到諸如「時代真的變了」之類的感嘆。
而在緋赤艾莉歐的光照範圍之外，例如椎名菜羽這樣粉絲數隻寥寥數萬的小主播。最近也憑藉著聲音軟萌，鋼琴技藝嫻熟這些自身硬體嶄露出頭角。
同樣，在她的評論區，也不乏「時代變了」這樣的論調。
借用上面一位網友的評論來說，「時代確實是變了，變到讓努力的人發光發熱了」。緋赤艾莉歐的那場直播用實打實的數據證明，在行業頭部離開之後，這個市場並沒有因此分崩離析。圍繞虛擬主播的生態系統已經很成熟，即使有一環暫時空缺，終究也會有更具實力，更懂尊重，也更值得喜愛的人去填補空缺。
在這層意義上，「鯨落」這樣的形容顯然還是有些太過悲劇色彩了——我個人更寧願稱其為一場兇猛的山火。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植物，種子被封存在堅硬的外殼中，想要破殼而出，只能依賴於一場兇猛的山火。等到山火將外殼烤裂，與此同時，被燒成灰燼的樹木又成為它們的肥料，讓它們快速生長。
山火過後，來年春天，森林將更加茂盛。
*南回歸線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