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蓋在其父曹操巨大的光芒之中的曹丕,是個不太出名的三國名人。然而,細究起來,三國這個時代的創立,曹丕的功勞一點一不小。220年,正是他迫使漢獻帝禪位,成為三國的第一位皇帝,這才使得精彩的三國時代正式開啟。
一、陰鷙腹黑的帝王
公元220年正月,東漢帝國丞相、魏王曹操病死,其子曹丕繼為魏。經過一年的周密安排,當年十月,曹丕從漢獻帝劉協的手中接過了皇冠,正式成為曹魏帝國的開國皇帝。
然而,實際上,曹丕的名氣很大一部分並不是來源於他的皇帝身份,更多的來自於他和他弟弟曹植的恩怨糾葛。
這場隱藏在東漢帝國軀殼之下的曹魏王世子之爭,十分漫長而複雜。除了曹操的鐵桿部下,以軍功立世的元勳們,大多數文臣都參與其中,就連毒士之稱的賈詡都暗中支持曹丕,可見這場競爭表面平靜而暗地裡有多麼慘烈。
為了贏得勝利,曹丕不得不採取了許多非常的手段和技巧,以期戰勝那個才情遠勝於己的弟弟曹植。儘管最後曹丕取得了勝利,但卻給曹丕留下了巨大的心裡陰影,因此即位後的曹丕仍舊對宗室採取了一些偏激的手段。
首先是對曹植的迫害。七步成詩的典故雖然未必是真,但黃初年間曹植多次徙封,遭到了曹丕的嚴格防範和迫害,卻是事實。不誇張的說,如果不是母親卞太后的阻力,曹植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其次是對宗室的軟禁。在這場鬥爭中,曹彰等人在關鍵時刻也給予曹丕一定的壓力。因此上位之後,為擔心類似的事情發生,曹丕雖將宗室封王,但卻形同軟禁在王府。地方官吏、宗王屬官都是皇帝的耳目,隨時監視著宗室們的一舉一動。
曹植的才氣和曹魏的短命,後人大多同情曹植,而為曹魏宗室的命運哀嘆。這些事情也從而染上了一絲複雜的影子,從而曹丕在後世的形象就成了一個陰鷙腹黑的魏文帝。
二、重情重義的文人
然而,拋開魏文帝的影子,曹丕還是建安文學的代表者三曹之一,漢魏間著名的文學家和詩人。
大多以為,曹丕的文學成就較其弟曹植遠遠不如,但是王夫之等人卻說,曹丕的才情,並不在曹植之下。
更有意思的是,曹丕的詩歌大多細膩清越、纏綿悱惻,在描寫男女愛情和遊子思婦等方面十分拿手。鍾嶸在《詩品》中評論說,曹丕的詩歌就像兩個人談話一般直率通俗(率皆鄙直如偶語),王夫之盛讚其《燕歌行》「傾情,傾度,傾色,傾聲,古今無兩」。
俗話說,文為心聲。後來的陳叔寶、李煜都是以皇帝之身,而擅長於婉約詩詞和音律,將文化玩出了新高度,但是這兩人的性格都更像一個率真的文人,而不是帝王。
那麼,經歷複雜的政治風雨的曹丕,為何能夠寫出如此清麗婉轉的詩歌呢?是不是曹丕的偽裝呢?
或許還真不是。
《世說新語》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有趣的故事: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粲去世後,曹丕率領一眾文人為其送葬。在葬禮上,眾人啼哭不止,這時曹丕說,仲宣(王粲,字仲宣)生前喜歡聽驢叫,讓我們學一學驢叫,算是為他送行吧!說罷,曹丕真的當眾學起了驢叫。不久,一片驢叫之聲響徹了葬禮現場。
曹植還曾為此做《王仲宣誄》,可見此事多半是真的。
王粲死於建安二十二年那場著名的瘟疫,此事已經217年,曹丕已經戰勝曹植,成為魏王世子。然而,不顧魏王世子的身份,在公眾場合的這一聲驢叫,將曹丕的真性情完全的表露出來了。這是很難偽裝出來的。
也就是說,無疑,作為一個文人,曹丕也是一個性情中人。
一個性情文人,一個陰鷙帝王,竟然在同時出現在曹丕一個人的身上。曹丕為何會擁有這樣的雙重人格呢?
三、兩面人曹丕:從性情文人,到陰鷙帝王
從五官中郎將到魏王世子,從魏王到魏文帝,每一步都波雲詭譎,每一次地位的提升,都滲透著曹丕的心血。
曹丕忘不了,直到他取代漢獻帝君臨天下的時候,他的好弟弟曹植還穿上喪服為大漢哭泣。他哪裡是在真的為早已名存實亡的漢室哭泣,他是在為他自己哭泣。曹丕明白,雖然已經塵埃落定,然而曹植不甘心。
曹丕一定也忘不了,他那個早已嫁給漢獻帝為皇后的曹節,在他派人去取玉璽的時候,將玉璽摔到了臺階之下,惡狠狠的對曹丕派去的使者說,「天不祚爾(上天不會保佑你)!」
我們注意到,曹丕那些著名的詩歌,大多在他成為魏太子之前所作,而那一次學驢叫,是他剛剛成為魏王世子的那一年。
曹植還是那麼才高八鬥、才華橫溢的性情中人,但曹植卻丟了世子之位,從此沒有了政治前途。而十多年的額政治鬥爭,卻讓曹丕從一個性情中人蛻變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成為高高在上的魏文帝。然而曹丕丟失的,是他的真性情。
同樣是以奪嫡為主線,《琅琊榜》中,梁帝說,並非朕生來無情,只要坐上了這把龍椅,人自然是會變的。他們想要的那個天下,不僅朕給不了,就算祁王也給不了。
從前半段來說,曹丕和梁帝還是有些相似的,經歷了驚心動魄的鬥爭才登上了儲君之位,即位以後面臨著一個百廢待興的國家,而曾經的兄弟們虎視眈眈,處處流露出不服的姿態,功臣們期待著更大的權力和更高的地位。
或許對於曹丕來說,文人的質樸和率真,帝王的權謀與腹黑,都不是偽裝。那個時代的複雜性,影響到旋渦裡的每一個人,而要想成為一個有作為的人,曹丕必須變得更加複雜,才不會被時代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