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西湖的明信片,你家收藏了嗎?「天容水色西湖好」,在這個特殊的五一假期,這片湖山仍是很多人閒時最愛的旅遊目標地之一。從上世紀初起,西湖就仿佛是杭州的旅遊推廣大使,流連在每個時代最精緻的明信片上,向世人展現各種姿態。
二我軒·白堤
二我軒·蘇堤春曉1910年,湧金門外「二我軒」照相館館主餘寅初,帶著夥計,背著照相器材,從斷橋開始一路向西拍攝,然後挑了48幅照片集結成冊,送到南洋勸業會展覽,獲得當年的攝影類展品金獎。
54年後的一天,杭州人丁雲川在朋友家發現了這套老照片,用身上僅有的15塊錢換了回去;又過了40年,他捐給了正在徵集杭州西湖史料的西湖博物館。如今博物館裡躺著的,還有留芳、月溪等當年著名照相館發行的、以西湖風景為主的明信片。
二我軒·飛來峰(圖說)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森逛西湖時,不止一次跟周恩來總理說,這裡的風景「看起來像是一張明信畫片」。臨走時,他帶走了一套《西湖》明信片。
張侯權拍攝的《西湖晨曦》這套明信片封面,由當時在浙江幻燈製片廠工作的張侯權先生拍攝。今年92歲的他,守在西湖邊拍了60年,他的照片被做成了各種明信片、幻燈片,甚至成為外交禮物。他的鏡頭下,是西湖一甲子的朝朝暮暮、風霜雨雪。他也是我們今天故事的主角。
張侯權首批西湖風光幻燈片131個國家的大使館各送了20套1965年初夏,在杭州召開了一次全國幻燈會議,當時文化部電影局幻燈處處長唐瑜提出幾個建議,其中一條就是內容選擇上可以做一些風光片。浙江幻燈製片廠廠長黎吶馬上響應:「我們有西湖風光片。」接著就在會上放映了張侯權幾年來拍攝、製作的西湖風光幻燈片,得到大家的一致叫好。唐瑜當即決定選出24張「西湖風光」,做成「135」膠片的幻燈片。
用作國際文化交流的西湖風光幻燈片集1970年代末至1988年,張侯權共拍了60多套照片,都製作成了幻燈片,展現浙江的風土人情、戲曲工藝,其中最多的就是西湖風光。寄到北京後,相關領導批示,這批幻燈片(文化部)免審(郵局)免檢,作為外交禮物,寄往當時與中國建交的131個國家,每個大使館寄20套。很可惜,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大約1990年代後,曾經風靡全球的幻燈片幾乎消失殆盡。我第一次去張老先生家,他的女兒單泠從儲藏室裡,找出滿滿一箱子幻燈片,幾十本冊子,還有兩臺手持式的讀(幻燈)片機,有一臺是法國產的。單泠說,但是在歐美,幻燈機是非常普遍的「小家電」,「以前的人不會經常把照片印出來,習慣用看片機看幻燈片,就像現在我們用手機翻照片一樣。」可惜的是,這些壓箱底的藏貨,在太陽光底下一看,大部分已經失去色彩。老先生說是保存環境不夠乾燥。
斷橋 張侯權攝
雲棲竹徑 張侯權攝
蘇堤春曉 張侯權攝
龍井 張侯權攝片子一幀一幀過去,1970年~1980年的湖光山色歷歷在目。它們像琥珀一樣,永久封存了特定時刻特定地點那個風姿綽約的西湖。雖然已是92歲高齡,老先生仍然可以準確無誤地說出每張照片的拍攝地點,連人物、細節、故事都記得很清楚——「這張『虎跑泉』,畫面裡兩個女孩子是兩姐妹。」我們看著幻燈片裡那兩個美人,那個時代的女孩子真是人美條順。「裡面一個女孩子原來有個在浙大讀研究生的男朋友,後來她紅了(這張照片當年傳播得非常廣,片裡的女孩相當於現在的網紅模特了),那個研究生的媽媽急得來找我。」說著說著,牆上打出來一張老先生1980年代拍的杭州植物園,畫面上有棵紫荊花樹。他突然問我:「你知道紫荊樹是怕癢的嗎?」我一下沒有反應過來。老先生繼續解釋:「我一撓紫荊樹的樹幹,整棵樹都會搖晃起來。」我們也好像紫荊樹,被這句話撓到了癢點,笑得七倒八歪。綁在新新飯店的穹頂上身掛8臺相機連續「掃射」前面那張選作《西湖》明信片封面的照片「西湖晨曦」,是由張侯權、上海人美攝編室副主任尹福康構思,在杭州園林管理局工作的王勝林和浙江人民出版社的攝影師葉賜振等幾位共同創作的一張照片。1963年深秋初冬的一個清晨。行動時間和地點是張侯權、尹福康選定的,張侯權有一張從攝影技術書籍上手抄的杭州二十四節氣的日出、日落時間表,能幫助他掌握杭州四季、早晚色溫變化,以及太陽和西湖景點之間的空間關係。
為了更加準確掌握四季、早晚色溫變化,張侯權手抄了一張杭州地區日出日落時間表(這是第三版,更早的幾張已經用爛了),一直使用多年,還分抄很多份贈送多人清晨5點多,太陽尚未升起。西湖邊,四個年輕人正兵分兩路:葉賜振和王勝林一人掌舵一人搖船,泛舟到了白堤錦帶橋北邊裡西湖的湖面上;張侯權和尹福康一起,上了新新飯店西樓的樓頂。他們準備合作拍攝一張西湖日出圖。船,是畫面中的關鍵道具——頭一天晚上,王勝林就搖進了西湖,夜泊在新新飯店門前小碼頭前。「裡西湖原本是不準遊船進入的,有了老王協調,我們就可以搖小船進去。畫面裡有沒有這麼艘小船,是大不一樣的。」新新飯店這頭驚險係數比較高:張侯權爬上了西樓頂上的穹頂後,先把自己和穹頂上的避雷針基座綁上。這個穹頂距離地面有五六層樓高。
當年,張侯權和尹福康一起,上了新新飯店西樓的樓頂;葉賜振和王勝林,則在錦帶橋西邊的西湖水域泛舟 2020年4月尹福康站在穹頂底下的平臺上,通過吊繩索,把八臺照相機一一傳給張侯權。「8臺照相機,有尹福康的3個,葉賜振的兩個,我自己的3個,裡面好幾個『135』的潘太康、萊卡、尼康和『120』的祿萊、林哈夫,在上面,上面的鏡頭是不能換的。」
張侯權早年使用的幾款老相機8個大傢伙、小傢伙全部掛在張侯權的脖子上,以便開始拍攝時,他一次性操作,拍了之後底片由幾位攝影師各自歸檔。當然,以防萬一,他牽著自備的保險繩沿著穹頂邊沿走了一圈,把自己、相機和避雷針的基座綁在一起。一切就緒。「我手一揮,他們按照既定路線划船。」6點一過,太陽在錦帶橋一帶的位置升起來,「那天雲彩也好,沒有風,水面很安靜,這是運氣。」不過,這份美景留給張侯權的時間,是非常緊張的,「太陽升高以後,曝光就不好掌握了。色溫一變,畫面色調就變了。」那天在新新飯店的穹頂上,張侯權花了20分鐘左右,拍完所有相機裡的兩百多張膠片。我吃驚:「這麼快!」「那當然。」「沒有拍壞的?」「那當然。」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是張侯權最喜歡的聲音。92歲的老先生,一生經歷過各個時代浪潮的起落開闔。而他現今對我作的描述,始終是平靜的,「我對生活沒有別的要求,能讓我拿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可以讓我忘掉一切不愉快。」
蘇堤 張侯權攝來源: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章咪佳 李蔚原標題:《拍西湖的攝友有多拼?把自己綁在新新飯店的避雷針上!這些西湖照片背後的故事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