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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娛近期走訪了北京搜秀動漫城,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盜版衍生品生態現象。
作者:TripleFire、孫樵
昨天(7月13日),今年暑期檔最受矚目的動畫電影之一《大護法》登陸全國院線。早在片子上線之前,《大護法》就已經在一個領域熱鬧了起來——盜版周邊市場。
在某電商平臺上輸入「大護法公仔」,會出現近40個商品連結,其中絕大多數是未經授權的盜版產品。這些商品頁面的產品介紹中,也都使用了電影《大護法》的劇照、海報甚至電影出品方、宣發方的宣傳語。
在動漫周邊這個領域,盜版可以說是繞不過去的老大難問題。
最近三文娛走訪了搜秀動漫城,實地探訪了一下帝都最大動漫周邊售賣場的盜版周邊情況。
正版盜版並行不悖、各有市場
總體而言,搜秀動漫城的周邊有一半是盜版,這是大多數搜秀動漫城店主給到三文娛的數字,甚至有位老闆認為有8成都是盜版。還有幾位老闆甚至給三文娛指了明路:「整個搜秀6樓,幾十家手辦店,你要想買正版的,日漫手辦就去××家、××家,美漫手辦就去××家、××家,其他家就要悠著點了。」「××家是只賣日版正版貨的,××家是只賣陸版正版貨的,××家是只賣盜版的,其他家基本都是正版盜版都賣。最需要小心的就是正版盜版都賣的,有時候他們會給你看正版,但是實際給的貨是盜版,而且以正版不拆封的名義不讓你看裡面,等買回家就哭吧。」
在搜秀動漫城,隨處就能看到各種款式的祖國版手辦,做工粗糙、包裝簡陋,甚至有不少都變形走樣。拿大熱IP《火影忍者》來說,妖嬈嫵媚不輸女人的四代火影、連奈良鹿久(父親)都未必認得出來的奈良鹿丸(兒子)、髮型凌亂的小李等隨處可見。
動身去搜秀動漫城之前,三文娛搜到的網傳攻略中提到其中有一家店「專賣祖國版手辦」,說是顧客買東西的時候,老闆都會主動表示這是祖國版。三文娛很快就找到了這家店,與老闆隨意聊著,中途有個小姑娘問老闆:「有葉修的手辦嗎?」「有,要200多。」小姑娘聽完就離開了。
老闆回答完,向我補充:「那是個小學生,老顧客了,這種比較貴的她買不起。」
「網上不是賣500多嗎?」
老闆一笑:「網上還有賣800的呢,我們跟廠家關係好,我在這裡已經開了13年店了。」
「那來您這買手辦的都是小學生嗎?」
「都有,小學生中學生比較多,我們店性價比高,回頭客多。玩周邊的人喜歡收集,出了新款總會來補,我有的客人是從上中學的時候就來買,結婚了之後帶著孩子再過來買。」
「您這裡賣的手辦是祖國版嗎?」
「是祖國版,」老闆表情還是很自然,「手辦其實80%都是祖國版,這裡(動漫城)的都是。」
就在這家店的隔壁,是一家賣正版手辦的店,店外的展柜上擺了一排型月招牌,還有魯魯修、初音未來等角色,幾乎都是日本火了很多年的經典角色。
而店裡還有數個標著「中古」的手辦,並且分別用ABC等級標註了盒子和手辦的狀態,老闆說:「有的是顧客以前在別處買的手辦折價賣給我們,有的是日本的廠商那邊開過盒,但是沒有動過的手辦。」這些中古手辦價格在200-500元間,與展柜上近千元的魯魯修還是有一定差距。
三文娛問老闆:「在盜版店隔壁開正版店,壓力大不大?」老闆很坦然:「買的人不一樣,這點倒沒什麼感覺。」
在動漫城一圈逛下來,整體感受是手辦嚴重同質化,無論盜版正版,總之大型手辦Saber、初音未來、桐谷和人是標配,小型粘土人則主要是《死神》《火影忍者》《海賊王》等JUMP系民工漫角色,造型動作也都差不多。
此外,雖然近年裡國產動畫裡推出手辦周邊的不少,不過動漫城銷售的手辦多數都是日本角色,少量是美國的超級英雄,賣國產動畫角色手辦的少之又少,除了葉修之外,三文娛只看到了葫蘆娃和《秦時明月》的個別角色。正如業內人所說,受盜版所害的都是特別主流的作品,日漫是重災區,如《火影忍者》、《聖鬥士星矢》、高達系列、奧特曼等,誰火誰的盜版就多。
搜秀動漫城的葫蘆娃手辦。
除了盜版手辦,動漫城還有銷售盜版出版物的。三文娛來到網傳攻略裡大力推薦的一家動漫出版物專營店,據說這家的臺灣BL漫畫「非常帶感」。
不過三文娛看到的,是大量盜版的原畫集,《陰陽師》和《全職高手》是重災區,還有一些日本動畫或遊戲的原畫集。這些原畫集沒有一本按照出版物的要求在封面印有出版社logo,封底的ISBN碼還是10位(2007年以後,所有的ISBN都是13位),大概是盜版商自己瞎編的。
至於帶感的臺灣BL漫畫,三文娛並沒有看到,倒是有《人渣的本願》《Fate》系列等日本人氣作品。但是據了解,這些漫畫國內並沒有引進過正版,漫畫封面標註的精品堂,是一家未經授權的「代理商」,某電商平臺上有大量來自精品堂的盜版漫畫銷售,評論中可以看到不少關於錯印、漏印以及紙張質量的吐槽。
搜秀動漫城的盜版原畫集。
正版盜版究竟價格差多少?
Saber手辦是搜秀動漫城最常見的商品之一,也是盜版產品最泛濫的商品之一,三文娛就Saber手辦中較為經典的幾款詢問了動漫城各家店的價位。
這款摩託機車西服Saber手辦,在某電商平臺上的正版(以及疑似正版)價格都在800元以上,而在一家店裡,店主拿出了兩種版本,一款280元、一款780元,並明確告知280元的是盜版、780元的是正版。
同樣這款,另一家店也給出了兩種版本,一款260元、一款300元,均為盜版,產地都是廣東。老闆還告訴三文娛,之所以都是盜版而有著40元的價差,是因為300元款是由「香港監修的,做工精細」。
這款和服Saber手辦,在某電商平臺上的正版(以及疑似正版)價位在650-1000元之間,盜版的也有隻需138元的。在搜秀動漫城的一家店裡,老闆給出的價格是290元。
這款棉被王Saber手辦,在某電商平臺上的正版(以及疑似正版)價位在700-1300元之間,盜版則出現了64.9元的「超值祖國版」,動漫城一家店的盜版價格為360元。
一位專門賣手機殼的老闆告訴三文娛,他店裡的貨基本都是從廣州進貨的。當三文娛詢問產品包裝上為什麼一點生產商的信息都沒有時,老闆指著外包裝說:「這不是有嗎?Made in China,這就是。」關於版權問題,這位老闆同樣很爽快:「當然都是沒有授權的了,誰買個手機殼會在乎版權問題?」
手機殼的包裝上沒有任何有關廠家和授權的信息。
這家店手機殼的價位在35元/個左右,而就在搜秀動漫城另外一家正版日漫周邊店裡,一款萬代生產的明日香圖案的正版手機殼定價為120元。
在一家店,三文娛指出一款手辦價格與正版相比明顯太低時,老闆回答:「我跟廠家關係好,價格低,再說貴的不好賣嘛,我薄利多銷。」時下正值暑假,動漫城已經相當熱鬧,雖然成年人也不在少數,但多數顧客還是學生,有不少穿著校服的中學生結伴而行。
自產自銷的高端自製盜版手辦
在數十家周邊手辦店裡,有一家自產自銷的手辦店非常「高端」,店裡的貨品動輒就幾千元起。一走進這家店,10平方米左右的店面,在中間位置的櫥窗裡,兩款自製手辦非常顯眼。這兩款分別是《七龍珠》孫悟空和《聖鬥士星矢》紫龍的樹脂手辦,尺寸都在長、寬50cm左右。
其中的紫龍款,在這家店開設在某電商平臺的線上店裡有售。在這款商品名標為「聖鬥士雕像 聖衣神話青銅聖鬥士紫龍雕像子龍雕像五小強天馬紫龍」的產品裡,寶貝詳情中有這樣的介紹:尺寸高度50㎝,寬度50㎝。正方體形態,配雙頭雕。3月月初出貨。快遞都為順豐到付。
在某電商平臺上,這家線上店已經是一家7年老店,而且是服務和物流評分均為4.8的金牌賣家。
據老闆介紹,這款紫龍手辦他開模做了250套,現在已經只剩70套。
這家店的線上店裡,還有一款木龍斑雕像,同樣疑似無版權自產自銷品,定價5500元,快遞費200元。
而擺在一起的另一款孫悟空樹脂手辦,量產的380套已經悉數售出。最初預售時的價格為3000多元,擺在櫥窗裡僅剩的一件樣品要價4000元,而全新的則要5000元以上,但買家只能通過二手渠道自己淘,「我這裡已經沒有貨了」。
另外一款擺在老闆辦公桌上的《海賊王》基德手辦,長、寬各十幾釐米,定價900元,「這款現在預定的人已經有20來個人,等湊夠了30、40個人,我就可以開模量產」。
而這位老闆自產自銷的這些酷炫款式,不僅僅在大陸售賣,在臺灣、香港也有代理商,甚至都有日本顧客通過易貝網、亞馬遜等線上渠道找代購,買他的產品。
三文娛向這位老闆詢問版權問題時,老闆很乾脆地回答:「沒有版權。」
「不怕被查嗎,尤其您還敢賣到日本去?」
「不怕,量少,沒事。」
「您設計製作的這些手辦質量這麼高,為什麼不和國內一些IP合作呢?」
「不靈,我告訴你,咱自己的IP不靈。」
這位老闆所說的「咱自己的IP不靈」,或許不無道理,在經典作品和人物的認可度上,絕大多數時候國漫與日美IP相比確有差距。比如同樣是動漫角色的橡膠材質鑰匙扣,在搜秀動漫城的《火影忍者》正版要65元一個,而艾漫出品的《全職高手》一套8個的官方價格為199元。《全職高手》作為現在國內最頭部的IP之一,在粉絲中的號召力是眾所周知的,但周邊的價格與日漫IP相比,差距還是不小。
同樣是主要角色的Q版橡膠鑰匙扣,目前日漫和國漫一線IP的價格差別較大。
在末那創始人四季看來,類似這種沒得到授權而自己開發產品的行為,跟直接翻模生產盜版性質差不多,甚至有些原型師都是由盜版商炒紅的。「一些原型師作品很少,賣得很貴,要不買不到要不買不起,盜版商盜版之後很多人買,作品被很多人知道,自然就紅了。盜版和創作的關係在國內很微妙,就是一種(共生的)生態。」
在先有盜版後有正版的市場,正版如何反攻?
米炭創始人周功告訴三文娛,關於衍生品盜版問題,有一個很多人都忽視的國情,那就是我國的衍生品行業與美日不同,美國日本是先有正版,再有盜版,盜版只是以價格優勢取勝,而我國恰好相反。整個市場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全是盜版,後來才慢慢有了正版,可以說我國的衍生品行業是沿著由正版反攻盜版的方向發展的。
所以,在周功看來,消費力低並不應為盜版橫行背鍋,「貴的東西消費者也買得起,只是像80後本來就是玩著盜版長大的,他們習慣了這個東西就只要10塊錢,現在你正版來了,一下子就要價100塊,他們會本能地排斥:為什麼要這麼貴?」
那么正版要拿什麼去反攻盜版呢?目前而言,有效的招數恐怕還是價格。周功介紹,米炭的做法是保證正版的品質、售後,塑造好口碑的情況下,儘量把價格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我們不跟市場講什麼情懷,而是要讓消費者拋開情懷這些東西,就能有正當的理由去支持我們的正版。盜版也要走一層層的經銷渠道,成本算下來也不低,那正版有本事就要把成本控制下來,比如盜版賣28塊,你正版控制在38塊,甚至跟盜版賣一個價,那消費者憑什麼不支持你的正版?但現在大家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最起碼要賣98塊,何必賣那麼貴呢?這讓消費者怎麼去支持你?」
當然,周功並不是完全否定高價高端正版的合理性,如果有過硬的IP,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還是有很多人因為信仰加成,願意掏錢去買千元以上的日漫手辦,但周功並不贊成國產正版衍生品在價格上隨意就與日本美國進行「接軌」。「一個輕鬆熊公仔在日本隨隨便便就賣出6000日元,那你去看日本人的收入是多少,他們買一個6000日元的輕鬆熊費不費力?當然沒壓力,就跟在國內花四五十塊錢買一個公仔差不多,但是我們的人均收入又是多少?你能隨隨便便就在價格上向人家看齊嗎?」
關於盜版產地,四季告訴三文娛一個有意思的現象,「盜版大部分都是監守自盜,哪裡是正版產區哪裡就是盜版產區,即使不是原廠盜,那些盜版廠也都混跡在他們周邊」。
而針對不少人「廣東出盜版」的「觀感」,周功認為這個問題要分兩面看:「很多人只看到了廣東產盜版,但很多質量最好的正版衍生品不也是在廣東生產的嗎?不可否認,廣東確實可能是開盜版風氣之先的,但現在的盜版問題廣東就不能完全背這個鍋了。第一,廣東現在的人力成本相對其他地區要高,做太低端的盜版不划算;第二,經過前期的積累,現在廣東很多公司已經正規化、品牌化了,甚至不屑於再做盜版了,反而是廣東產業升級之後,盜版產業很大程度上轉移到了其他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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