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愛情不是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而是,你喜歡我,我卻渾然不知,年少的時候,大家以為只是在一起相互溫暖你我的夥伴,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到最後才發現,身邊已經有一個合適的人,可是,等到那時候,卻也不能回到從前。
白星跟魏子然是鄰居,或者說是那種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上小學的那年,白星就喜歡天天叫魏子然做「子然哥」,才大兩個月的孩子,就「哥哥」「哥哥」的叫。
魏子然倒也沒把ta當回事兒,他也只不過是把白星當作是領居家的小孩子罷了。
可是,礙於兩家人的關係,魏子然還是天天把白星帶在身邊,跟ta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把他帶在身邊,當作自己的小跟班。
小時候,還不懂得什麼叫喜歡,什麼叫不喜歡,可是白星就天天黏在魏子然的身邊,白星是個挺笨的小孩子,學東西也比較晚,每一次學一個字,背一段課本,都比班上的小孩子要慢了一拍。
記得有一次,他們班上就有一個小孩兒頑皮,把一隻樹上的毛毛蟲抓來,趁著白星跟魏子然放學的時候,把毛毛蟲扔到白星的脖子上。
那毛毛蟲可毒了,扔上去不到一會兒,白星的脖子上就潰瘍了一片。小孩子遇到不順心的事兒,第一時間就知道哭。
那時候還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白星就在那毫不顧忌地哭。
一邊哭著,魏子然還在一邊罵ta:「哭啥,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被毛毛蟲毒了脖子嗎?有本事兒你就把那些人揍了!」
白星不聽,還在那哭著喊著。
後來,魏子然二話不說地就把那些欺負ta的小混混給揍了一頓,魏子然自己也傷了胳膊和小腿。
魏子然就是那個性,打架起來只要面子,不要命,誰得罪了他都不行,他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哭哭啼啼,尤其是身邊人哭哭啼啼的樣子。
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小朋友欺負白星和魏子然他們倆了。
別人問他,「白星是你誰啊,你這麼護著他!」
然後魏子然就哈哈大笑,「ta誰也不是,跟我沒關係,但是——你們誰要是敢欺負他,我就揍誰!」
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大多都是一些兒時的瑣碎的事兒,魏子然就跟白星的一個大哥哥一樣,算不上保護ta,但也說得上是有個照應。
上初中的那年,白星考了一個市裡的第一中學,市裡一中可以直接升學高中部,進了那所學校的孩子,上一個985/211都不是什麼難事兒。
魏子然就不行了,學習成績忒差,考上了一個市裡的三流初中,在那個年代,很多孩子就是在初中那裡分界的,好的孩子繼續好下去,差等生到了差的學校,未來指不定就跟社會上的流氓頭頭混在一起。
那時候,白星的媽媽還整天嘀咕,我們家白星腦袋瓜子也不聰明啊,為啥他們家那孩子就考出這麼個爛成績。
事實就是這麼可笑,天天端著書本的笨蛋,都有可能比腦袋聰明的混混強。
魏子然天生就是做混混的料,上了初中之後,就徹底野了,半夜從學校的圍牆裡翻出去,上網吧通宵,跟社會上的不良青年學著抽菸,收保護費,打架勒索,什麼事兒都幹。
有一次,魏子然他們一伙人勒索到了一中那邊的片區,一伙人從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裡就開始堵人,那條小巷子是少有學生經過那,到那的學生也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好種子,堵他就對了。
結果,他們一到小巷子裡,就堵到了個人,他們看那人弱弱雞雞的,揍起來肯定不費勁兒,勒索個三五百塊錢沒問題,一伙人摩拳擦掌正要上去揍人。
魏子然在旁邊吆喝了一聲:「等會兒,他我認識,我朋友......」
旁邊的朋友還不信,說他魏子然什麼時候在一中有朋友,「哎呦,魏子然,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弱雞的朋友?」
魏子然又吆喝了一聲:「要你管,滾你的!」
被揍的那個人就是白星,上了初中的白星還是看上去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這麼多年下來,白星身上的那股傻氣兒,還是沒變。
魏子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乎這麼一個跟自己毫無關聯的「鄰居」。
ta上了市裡的一中,他上了一個市裡的垃圾初中,本就天各一方的人,就算是小時候一起當過朋友,現在不在一個學校了,也沒有義務保護ta。
魏子然想不明白,ta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保護自己,讓他省點心。
同行的幾個人,看在魏子然的面子上,放了這小弱雞一馬!
那天傍晚,魏子然沒有繼續跟哥們兒一起去網吧。
而是一路陪著白星回家。
從市裡一中回家的那條路,其實沒必要經過一中後面的那條小巷子,那天晚上,白星之所以到那條小巷子去,是因為ta在學校裡不知道聽哪個惡作劇的同學說,網吧那邊有小混混打架,還打傷了送醫院裡。
ta一放學,就馬不停蹄地想快點到網吧那邊去看看情況。
而那條小巷子,就是去網吧最快的路。
那天晚上回家,是他們上初中之後,唯一一次一起放學一起回家的。
白星在前面走,魏子然在後面跟著,一前一後,仿若流星追著時光走。
初中時候,他們倆就沒有太多聯繫了。
白星忙著學習,魏子然忙著收保護費,大家走在各自忙自己的人生,白星的爸爸媽媽希望他將來能上北京的名校,什麼清華、北大、人大,這些都是ta奮鬥的目標。
而魏子然就頹廢得多了。
他爸媽不管他,爸爸在外面找了個小情人,他媽媽忙著酒樓的生意。
魏子然是放養的,不過放養的也好,生而自由,無拘無束。
在魏子然15歲那年,跟網吧裡認識的一個18歲的服務員女人認識,玩過一段時間,膩了就分手。
野孩子無所顧忌,這種人基本上人生就廢掉了。
他們未來沒有目標,或者只是為了及時行樂,家裡人也管不著他們,精神空虛,無人可憐他們。
但是人總得為了點什麼而活著。
這麼多年來,大概只有白星是魏子然最好的朋友,每一次白星在學校裡獲得了什麼獎,都拿來給魏子然看看。
他們每次都在小區的某個角落裡,魏子然抽著煙,一副頹廢不堪的樣子,而白星就興致勃勃地拿出那些獎狀給魏子然看。
魏子然總是故作隨意地瞅了一眼,然後說:「還不錯哦,下次努力點兒,能不能考個全市第一!臭小子!」
「嗯,謝謝子然哥哥!」
白星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喜歡別人誇他好,誇他聰明,但是ta的爸爸從來都不會說這些話,他只需要自己的兒子考上更好的學校,所有的這些獎項,都不過是廢紙一張。
大概,白星跟魏子然都是相互需要關心的孩子,他們相互在對方身上找到人生的一點點的安慰。
魏子然有了女朋友那件事兒之後,白星再也沒有搭理過他。
一直到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他們倆又重歸於好。
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有些愛不該愛,有些恨不該恨,有些話,不該說,說了就是多餘。
魏子然也曾想過他們之間這種關係到底算啥!
他心底裡想跟這個人一輩子,想抱抱ta,想每天跟ta做情侶之間也能做的事兒,可是很多東西都是阻礙,性別、身份、還有他們倆之間好朋友的關係。
他實在是不想去打擾ta的人生,明明前途一片光明,為什麼會有他這麼一個小混混的朋友。
可是,魏子然他永遠不知道。
白星的人生如果沒有他,那是沒有星辰的夜。
白星上高中的那年,魏子然去了職校。
他說,職校好,學一個本事兒,以後就不擔心找不到工作了。
白星說,不好,職校在別的市,那樣就見不到你了!
「我不是每個禮拜還會回來嘛,你怕啥!」
魏子然說的時候,是一邊說一邊摸著白星的頭髮的,他忽然發現,這個孩子還是離不開他,可是人總該要學會長大,學會獨當一面。
他不可能保護ta一輩子,以後的路還很長,沒有他在白星身邊,ta的人生會好很多。
其實,打心底裡,魏子然是自卑的。
在他的眼裡,白星的人生一片光明,上好的高中,上好的大學,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未來還有可能有一個好的家庭,一輩子做到如此,足矣。
而他自己就不一樣了,上職校,跟混混們在一起,未來不知道在哪兒。
魏子然知道自卑了,從前那個無所畏懼的他,也正在被社會磨平了稜角。
上高中之後,魏子然就很少回來,偶爾回來一兩次,白星也在學校裡補課,一年到頭,能見個兩三次面,就已經很不錯了。
每一次魏子然回來,都像變了個人似的。
第一次回來,耳朵上打了個耳釘,第二次回來,手臂上還有紋身,第三次,髮型很怪。
大多數時候,白星是從別人那聽說魏子然的事兒的。
聽說他在學校裡劣跡斑斑,早戀、打架、還把學校的老師給打得住院。
可是在白星眼裡,魏子然還是那個魏子然。
還有一次,白星周末補課回家的時候,在樓道裡就聽到隔壁的魏子然跟媽媽吵了起來,聲音很大,隔著牆壁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ta聽說魏子然要去上海打工,是跟學校的一個女生一起去的。
他媽媽一邊罵著,一邊唉聲嘆氣,小小年紀,怎麼走這麼遠,你說去哪兒不好,非去上海,還跟一個野丫頭一起去,你在上海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事兒,你讓媽媽怎麼辦?
最後,魏子然從家裡奪門而出,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一意孤行,誰也阻止不了。
白星在電梯口撞見魏子然,耳釘、長發、花臂文身......
他對ta微笑,ta也跟著笑了,心裡卻猛地揪了一下。
ta忽然想起來,許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他也這麼對ta笑,從前、現在、或者說遙遙無期的日後,他在ta眼裡,笑得依舊那麼清澈。
ta想,魏子然啊,魏子然,可能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從那次之後,白星就再也沒有見過魏子然,斷了聯繫。
白星高考的時候,如ta爸爸所願,考上了北京的名校,高考成績放榜的那天,全家人一起到舉行了一次慶功宴,那是他們全家人最開心的一天,ta想到了魏子然,想到從前他說的那句話,「下次努力點,爭取拿個第一!」
每次想到這句話,白星的心裡是甜的,可是終究ta沒有拿過一次第一。
那天,隔壁的鄰居也搬家了。
魏子然的父母離婚,房子變賣了還錢,各佔30%,剩下的40%留給魏子然作為撫養費,從此以後,魏子然就跟他們倆再也沒有關係。
人生之路就是這麼奇怪,與你最親最親之人非你親人,你日日夜夜想著的那人,卻是離你最遠的。
白星在北京上了大學,學校很大,悠悠百年,紅牆白瓦,經得起歲月的風霜,ta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圖書館,上了大學之後,ta比以往更加賣力地讀書,這裡人才輩出,稍有懈怠就淹沒在人海裡。
ta鮮有朋友,也沒有一起貪戀的人,當人人都是在花季雨季的時候,ta埋頭苦讀,ta也時常跟家裡聯繫,打聽魏子然的消息,可往往毫無音訊。
那些年ta不怎麼談戀愛,學校裡偶爾有主動找白星的年輕人,男的女的都有,都被ta一一拒絕。
有時候喜歡了一個人,就得非他不可,有人遍地留情,有人不到黃河不死心,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何況一個白星。
大三那年,學院裡有個項目要去上海那邊,ta毫不猶豫地報了名,出行的費用要自己支付,時間定在那年的暑假。
那段時間,白星做了很多份兼職,賺下來的錢用於去上海的費用,可他還是不夠,最後硬著頭皮找爸媽借了點錢,愛了一個人著實不易,ta想去找他,可是又沒有能力。
在上海的時候,他見到的那個跟魏子然長得差不多的人,是在一個中餐館裡,那時候,白星跟導師們一起到那吃飯,飯菜還沒上齊的時候,白星上了趟廁所,中餐館裡廁所的樓道上時常站著一些穿工作服的員工,他們是到那休息的。
白星從廁所裡出來的時候,在樓道的對面正正站著一個人,他在抽菸,穿著一身不太潔白的工作服,手臂上的袖子被掄起來,跟魏子然差不錯的花臂,跟魏子然差不錯的耳釘......
不過這個人蒼老了許多。
白星還沒緩過神來,一轉眼,那個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白星從餐館裡尋了個遍,再追到大街上,大街上人來人往,各色各樣的人。
一輩子太長,尋一個人,就如在大海裡撈針一樣。
人生不過一條巨大的河流,誰能保證一帆風順,誰能保證永遠並排而行,誰能保證我們要去的遠方,是不是同一片海。
看一顆流星,許一個心願,如果可以的話,下輩子,下下輩子,哪怕是你,若有來生,遇見一次也好。
(圖片來源於網絡,與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