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與蘇美爾語是同一種語言嗎?有沒有親屬關係?

2021-01-20 桃花石雜談文章精選
漢語和蘇美爾語是同一種語言嗎?有沒有親屬關係?這個問題看似不著邊際,但在近代確實也有學者曾提出過假說。但如果嚴格地審視這些觀點,其實能發現,這種觀點還是主觀推測的成分比較大。因此就目前能看到的證據來說,漢語和蘇美爾語確定不是同一種語言,因此也可以說,在文明時代,中華古文明和蘇美爾文明是沒有什麼能夠證明的關聯的。

人類最早使用文字的文明

目前世界上相對主流的歷史觀點認為,世界上最早的書寫體系,也就是文字,大約是在公元前3400年到3300年之間誕生於蘇美爾文明之中。蘇美爾文明是位於底格裡斯河河谷的一個遠古農業文明,其出現的時間被許多人認為早於其它所有已知的古文明。


蘇美爾文字,這段話是關於買賣一名奴隸的交易


因為時間過於久遠,所以蘇美爾文明的起源在現代是隱藏在重重迷霧之中的。因為通過現代的考古及語言學研究,人們已經基本確定,蘇美爾人應該不是當時周邊比較常見的閃米特民族的一員,也不是印歐民族的一員。因為通過蘇美爾人流傳下來的文字,現代研究認為其語言並非閃米特語言所屬的屈折語,也與印歐語言的語言有顯著的不同。


而語言是確定古民族族屬最有利的工具,所以通過其文字所折射出來的語言進行分析,也基本上可以肯定蘇美爾人不屬於古閃米特民族,也不屬於古印歐民族。因此目前關於蘇美爾人的起源,存在以下這幾種假說。一種觀點認為他們是西亞地區不同於周邊民族的土生民族,另一種觀點則認為他們是在撒哈拉地區氣候溼潤的時代從北非移民到西亞地區的一個民族,是他們在遷徙過程中把農業帶到了中東地區。而還有一種觀點認為他們最早是來自阿拉伯東部沿海地區,也就是今天的波斯灣地區,後來因為當地遭遇洪水侵襲,才遷徙到了兩河流域。


近代出土的蘇美爾時代人頭雕像


蘇美爾人在大約公元前4000年左右在兩河流域定居下來,而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他們和當地的一個名叫阿卡德人的閃米特族群形成了一種共存關係,阿卡德人在後來基本都會說兩種語言,即阿卡德語(古閃米特語的一種)和蘇美爾語,而且阿卡德語裡引入了海量的蘇美爾借詞,其句式、構詞和發音也都受到了蘇美爾語的顯著影響。但這裡要說明的是,雖然阿卡德人的語言受到蘇美爾語的巨大影響,但這兩者仍然是屬於兩個不同語系的兩種語言,他們的關係可能和今天的漢語和日語有點像。


蘇美爾人的發源地及其後續擴展方向


後來蘇美爾人逐漸建立了埃裡者、拉爾薩和西帕爾等一些城邦,並逐漸發明了文字。但蘇美爾人自己記錄的最早的歷史現在只能追溯到大約公元前2600年左右,而相對確實的歷史則只能追溯到公元前2200年左右。但也是在此前後,阿卡德人逐漸改變了之前的弱勢地位,建立了阿卡德帝國,推翻了蘇美爾人的統治。大約100年後蘇美爾人曾一度復興,但卻在公元前1900年前後受到了一個名為亞摩利的族群的入侵,最終走向衰落。而在公元前1700年之後,蘇美爾語作為口頭語言幾乎已經滅絕。雖然它後來作為阿卡德人各國的祭祀語言一直使用到了公元1世紀,但在此之後就完全消失了。


蘇美爾人文字的解讀過程

蘇美爾人所使用的文字是一種獨具一格的楔形文字,因為蘇美爾語在公元1世紀就徹底消失了,所以在後來這種文字就已經沒有人再認識。直到公元19世紀近代考古與歷史學完全興盛起來之後,一些歷史學家才開始系統性地嘗試解讀蘇美爾人的文字。這裡桃花石雜談將其過程簡單介紹一下,也讓大家簡單了解一下古文字是如何解讀的,因為這個過程和古埃及文字等死文字的解讀過程也都有類似之處。


破解蘇美爾文字的鑰匙:貝希斯敦銘文素描


公元1838年,英國東方學家亨利·羅林森在前人工作和自己熟悉掌握現代波斯語的基礎上,率先解讀出了在伊朗貝希斯敦山上用蘇美爾楔形文字寫成的阿卡德文、埃蘭文和古波斯文三語銘文裡的古波斯文,為最終破解蘇美爾文找到了一把鑰匙。之後以此為契機,有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對楔形文字進行研究。


而在開始進行研究時,當時的學者其實並不知道蘇美爾人的存在。他們認為楔形文字就是一種遠古的閃米特文字。但隨著對蘇美爾文字研究的深入,英國學者愛德華·辛克斯率先提出楔形文字並非閃米特文字,因為楔形文字是把輔音和元音組合在一起,這和閃米特語言以輔音為基礎進行組合有著根本不同。公元1855年,羅林森又發現了用楔形文字寫成的非閃米特語的銘文。這時也有學者提出假說,認為在閃米特人來到兩河流域之前,這裡存在著一個不一樣的民族。


蘇美爾人浮雕


公元1879年,蘇美爾語的存在正式被確認,不久之後,它不屬於閃米特語所屬的屈折語體系也被確認。1914年,第一本解讀出來的蘇美爾詞彙詞典出版,1923年,相對詳盡的蘇美爾語語法詞典出版。至此,蘇美爾語的解讀取得了階段性成果,但對蘇美爾語的進一步解讀其實一直持續到了現代。


蘇美爾語和蘇美爾人到底跟誰有關?

在這裡首先要跟大家說的是,到目前為止,關於蘇美爾語和哪種語言相關,可以被歸入哪個語系可以說還完全沒有定論。因為蘇美爾語確實跟現存的所有語言都有極大的差異。在目前流行的理論裡,認為蘇美爾語可能可以被歸入南高加索語系、印度低種族的達羅毗荼語系、歐亞交界的烏拉爾語系、歐洲西班牙和法國交界地區的巴斯克語、以及我們漢語所屬的漢藏語系等。


這裡我們簡單說一下為什麼有人會覺得蘇美爾語可能和漢藏語系可以歸一個體系。首先是蘇美爾人的文字,它在字形上確實和中國最早的文字甲骨文有相似之處。另外通過現代研究發現,蘇美爾語言的語音和漢藏語言也有接近之處,比如像漢語一樣,也有聲調和雙元音等。另外有些人認為目前已經破解的蘇美爾語裡,有一些單詞的發音也和漢語比較像,比如蘇美爾語的他(彼)是bi,女人(母)是mu,手是shu,星是shun等。另外還有一些語言學家認為蘇美爾語和漢藏語系中的藏緬語族在某些方面也有類似的情況。


蘇美爾時代的壁畫


而有人提出這種理論,其實也跟國際語言學界對於漢語以及漢藏語系起源的一種假說有關。根據有些理論,漢藏語系最初起源於西亞地區,後來多數說漢藏語系的部落才遷到了東亞。因此說漢藏語系和蘇美爾語有淵源,等於也在間接支持漢藏語系的西亞起源說了。所以這種理論,在廣義上其實也是在說中華文明是外來的,這和歷史上流行的「中華文明西來說」(桃花石雜談以前有專文說過)也有相互映襯的作用了。


但我們前面已經提到了,這種說法其實只是一種假說而已。而僅憑現在有些學者提出的證據,是遠遠不足以支持這種假說脫離主觀推測的範疇,使其得到廣泛接受的。而我們前面已經說到,關於蘇美爾語的歸類,其實是有很多種假說的,而每一種假說都能提出一些相似的證據,但也都沒有充分的證據能夠證明其合理性。所以漢藏語和蘇美爾語同源在這些假說中也並不特殊,可以說都是在現有證據沒有證明蘇美爾語可以歸入任何一種已知語系,因此也沒法證明蘇美爾人和哪個族群有關的情況下的一些推測,其實是沒有特別大意義的。


蘇美爾文字,這段文字是一個祭司通知一個國王他兒子剛剛陣亡了


而且相對來說,漢藏語和蘇美爾語的關聯可能與其它一些語言相比還是更遠一些,因為現代研究雖然不能確實蘇美爾語的語系,但卻基本可以確定它是一種黏著語,它包括大量的前綴與詞素,同時有大量的格位變化,但漢語在語言分類上卻是一種分析語,主要通過語序來表達詞義,沒有上面提到的這些語法形式。所以從語言形式上,其實蘇美爾語和漢語的差異是非常大的。而且復旦大學的最新研究也表明,漢藏語系起源於中國北方,因此也從側面說明漢藏語和蘇美爾語有關聯的可能性更低了。


而關於蘇美爾人與東亞人的關聯,其實就更沒有證據了。在這裡我們可以說,即使蘇美爾人與漢藏人有關聯,這種關聯也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在文明誕生之前的關聯。因為現在主流古人類學研究都認可,人類是大約10萬年前走出非洲,後來世界上所有的人種和民族都是當時走出非洲的古人類的後裔。而蘇美爾人和漢藏人同樣位於亞洲大陸,在數千年或者1萬多年或者更早以前可能有過關聯其實是正常情況,甚至蘇美爾人也有可能是黃種人。但蘇美爾語和其它所有語言的差異顯示,它和其它所有語言的分家至少是發生在公元前4000年之前,也就是文明誕生之前,所以可以說蘇美爾人即使和漢藏人有關,這種關聯也是沒有什麼歷史意義的關聯,因為它發生在文明誕生之前,因此是屬於古人類學的範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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