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7日刊|總第2509期
作者:格格巫
費斯汀格法則說:「生活中的10%是由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組成,另外90%則是由你對所發生的事情如何反應所決定。」
伊能靜近期所發生的事情,則很好地印證了這句話。自《乘風破浪的姐姐》播出後,伊能靜成為了妥妥的C位話題人物。只不過戲劇性的是,之前她在另一檔綜藝節目《婆婆媽媽》積攢的好口碑,在《乘風破浪的姐姐》播出後瞬間崩塌了。
其實原本第一期節目她耐心教王智和王麗坤兩人唱歌時,大家也還在誇她。而這種誇讚在她接受完《定義》40分鐘的採訪後便戛然而止。一方面,在採訪中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了隊友「五音不全」,怎麼說都說不明白,然後訴苦自己有多辛苦地在教她們。另一方面,好為人師的她在採訪中傳達出女人要在完成了愛之後,再去完成自我價值,人生不能反過來,還拿梅豔芳舉例子,可是最後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言論,「我們活著不是來服務任何人,不是嫁了男人才有價值」。
同時,在節目中她還提到過自己和很多的大牌製作人合作,當然她也不止在一個節目中提到過自己這些厲害的過往,甚至在微博中也強調過,15歲出道,發過23張專輯,人生第一部電影是和侯孝賢合作的,入圍過金馬獎、金鐘獎,去過坎城等等。
過度強調自己的成就,以及好為人師地灌輸自己理念和想法,很多人懷疑,她真的有自己說的那麼優秀嗎?畢竟伊能靜至今沒有在娛樂主流消費人群90後、00後心中留有印象深刻的作品。
年少成名,演唱會一票難求
實際上,在伊能靜那個年代,她確實是有自己說的那麼紅的。在1993年張藝謀電影《秋菊打官司》中有過這樣一個鏡頭,在市集賣海報的攤位上,有劉嘉玲,張曼玉,林青霞,齊秦,劉德華,周潤發,中間還有兩張伊能靜。如果她不紅,海報是不會被掛出來的。對很多90後、00後來說,確實難以理解伊能靜過往的輝煌,不過,對廣大70後來說,伊能靜曾經在歌壇、影壇上取得的成績卻是有目共睹的。
1968年3月,伊能靜出身在臺北眷村,生父吳敏給其取名吳靜怡,後來父母離異後,母親改嫁到日本,她便跟隨日本繼父改姓伊能,名為伊能靜。
15歲時,伊能靜從日本回到臺灣,被當時臺灣音樂人劉文正發掘後,與裘海正、方文琳組成「飛鷹三姝」。這個組合在當年有多火?當時臺灣流行一句話「女愛小虎,男愛飛鷹」。可遺憾的是,這個組合僅維持了五年便解散了。
解散後,伊能靜選擇了單飛,而個人事業也迎來了高光時刻。那年她20歲,出了自己第一張個人專輯《十九歲的最後一天》,並且整張專輯均由伊能靜自己作詞。專輯中《十九歲的最後一天》和《流浪的小孩》成為當時大熱歌曲,當時青春偶像的歌曲都陽光燦爛到不行,很多人不理解,一個20歲正值花季的女孩怎麼能寫出如此悲涼的歌詞。其實伊能靜本人的青春期太苦了,薛嶽告訴她唱出自己的想法就有好了,於是才有了「十九歲的最後一天陽光似乎也被帶走」這種表達,但這種特殊的表達也成為了當年獨特的類型。
小S當時在《康熙來了》中說是聽著伊能靜的歌長大,稱伊能靜是自己的偶像,其實也並無多少誇張的成分。伊能靜最紅的時候,各大綜藝爭相邀約,演唱會場場爆滿,一票難求,一度被歌迷封為「玉女派掌門人」。
不過,當時藝人這個身份對於伊能靜而言,只是一份謀生餬口的工作,她其實並不喜歡這份工作,她最喜歡的還是閱讀和寫作,並且非常渴望去上學,可無奈家裡欠了太多的錢,需要這份工作替家裡還債。每當被輿論中傷的時候,只要有人抱著現金給她,即便再不情願,為了賺錢她都會願意上臺表演,然後拿到錢立馬就去還錢。在她的努力下,21歲那年,她幫家裡還完所有債。
當所有情緒沒辦法宣洩時,寫詞就是她生活唯一的輸出窗口,她把自己想表達的情緒通過歌詞抒發了出來,而外界則通過她寫的這些細膩的歌詞,發現了她文藝的才情,這其中就有臺灣知名導演——侯孝賢。
天賦異稟,卻遇更強勁對手
當時侯孝賢除了看中了她這股能量外,最重要的還看到了伊能靜身上所具備的演員該有藝術感以及感性思維,才會邀請她來出演自己當時的電影《好男好女》。
首次觸電大銀幕,伊能靜便挑戰一人分飾兩角,晚清民國的千金小姐蔣碧玉和沉溺回憶無法自拔的演員梁靜。可她絲毫沒有新人的感覺,表演細胞仿佛注入了她的身體一般,侯孝賢形容,伊能靜一穿上戲服就能立馬進入狀態,連拍劇照的人看著都緊張的手發抖。有一場戲是她給亡夫燒紙錢,「她一哭就厥過去了,沒辦法收的。」正因為當時伊能靜太過於投入,所以侯孝賢一開始就把重頭戲給拍完了。
侯孝賢拍戲有一個習慣,他會根據演員本身的「質地」設計戲份,侯孝賢在片中削弱了敘事,更看重對於人物狀態的描摹。侯孝賢很喜歡伊能靜出演的當代部分,喜歡她演少女蔣碧玉時的雀躍感。但也坦言伊能靜做不好歷史上的蔣碧玉,「因為蔣碧玉應該是辛樹芬那種更為嫻靜內斂的氣質,質地不同就是沒辦法。」也許這也是為何伊能靜雖然能夠提名金馬獎最佳女主,但最後卻與獎項失之交臂的原因吧。畢竟同期競爭獎項的蕭芳芳的《女人四十》,演繹的太過深刻,這部影片無論對於文藝片還是華語影壇至今都有很大的影響。
可首部作品能提名金馬獎,對於一名新人演員來講,已經是一種很高的認可了。
侯孝賢把伊能靜身上那股不受控制的原始生命力挖掘了出來,將這種能量轉移到作品上,而在之後的文藝作品中,更加證明了侯孝賢的眼光是沒錯的,《南國再見,南國》裡,伊能靜飾演的小麻花,成天喜歡叼著奶嘴,做事兒不過腦,上廁所也不關門,看上去雖然很奇怪,但那種自然的純稚天真、不受教化,不僅看上去不會讓人尷尬,還感受不出任何的表演痕跡,仿佛還有一種鏡頭就是跟著她走的感覺。
伊能靜第二次提名金馬獎是憑藉電影《國道封閉》而入圍的,影片中她飾演了一名為赴牌局而不顧封鎖國道高速公路而偷車的小太妹小玉,偷車不算,還拿車上的行動電話消遣車主,車裡的獨角戲全靠自言自語和打電話這一動作完成,居然一點不讓人覺得沉悶單薄。尤其那句「大騷包」的狡黠靈動,少有女演員能夠演繹得那麼自然,更別提當時那些當紅歌手。
只是當年又碰到了張曼玉的《甜蜜蜜》,這是張曼玉演繹生涯中最具代表的經典作品之一。在華語影片高質量產出的年代,就像伊能靜自己說的一樣,「根本沒贏的可能嘛!」
用不幸的過往反哺藝術生命,卻被真正的藝術拒之門外
從1995年到1999年,伊能靜出演的《好男好女》、《南國再見,南國》、《海上花》、《八又二分之一女人》,連續四次進入坎城主競賽單元。她從小漂泊而熟習的臺語、粵語、日語和英語,在這些片子裡都得到了充分利用。九十年代,伊能靜成為了侯孝賢的繆斯,靈感的來源。伊能靜當然是幸運的,能成為侯孝賢的女主角,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當時在臺灣,歌手與演員兩邊開花,能受到業內人士認可還是比較少見的,而她也因此被《人間四月天》劇組發現,陸小曼的才情、孤獨、靈魂裡的「不安分」,還有股子裡的文藝又浪漫的內在,仿佛展示的就是伊能靜自己一樣,雖然只有二十集的戲份,但伊能靜在劇中的表現是讓人驚豔的。
但她似乎也沒有多大的野心,演一演歇一歇,電影演,電視劇也演,在影視圈逐漸就走到了邊緣。
而伊能靜的敢表達與會表達,可以說在演藝事業上成就了她。她的那本《生死遺言》曾經霸佔臺灣文學銷售排行榜榜首二十幾周,總共售出四十多萬冊。在瓊瑤電視劇盛行的那個年代,大眾非常喜歡這種心靈雞湯式的文藝腔調,她的戀愛腦,都化成文字裡的熱烈瘋狂和纏綿悱惻,傾訴著她當年濃得化不開的愛。
她有時情感溢出會讓人感到尷尬,但有時仗義執言又的確讓人欽佩。不過也正是她這種過於愛表達的性格,讓她一直非常在乎她傳遞給大眾的信息有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反饋,而忽略了後期對自我作品的關注度。而當經歷了事業低谷期後,她又用回歸家庭來塑造自己。
畢竟她也明白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傳遞給觀眾自己浪漫夢幻的愛情早已不現實,大家會想看一個20多歲的女孩講述自己在愛情中如何被寵成一個小女孩,但絕對不會想看一個50多歲的人講述自己如何被寵成少女,這就如同羅志祥40歲還用男孩來形容自己一樣令人反感。
在好媽媽和好妻子這個人設讓她吃到甜頭後,她開始加固這個形象,一直強調自己滿心只有孩子和家庭,老公更愛自己等等。多年來,她一直在不斷地製造話題,試圖更新掉大眾對過去的記憶,在同期張曼玉、林青霞都有代表作品歸隱後,她依舊還努力活在聚光燈底下,她害怕被遺忘,害怕被忽略,一直在追逐大眾喜歡看的東西。她總是盯著缺憾的那一面,執著於追求圓滿。這也導致她只是忙於逃離自己的不幸過往,感性自憐,還利用它來反哺自己的藝術生命,於是,她也就被真正的藝術拒之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