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日,我這便有幾萬人死去,這讓我感到非常無力。我是那個買了五張機票也沒能回到中國的「僑居難民」,新冠肺炎似乎讓我重新認識了一遍這個世界。
內容來源:本文由郎言志(liusilang520)原創,內容系實際記錄人與撰稿人共同完成。
近來的日子不太順意,在滿世界的混亂中,我有些精神疲憊,眼下窗外的歐洲大地,顯得是如此的蒼涼。什麼天堂般的神話,都成了唬人的笑話。
一個多月來,我雖極少出門,但每天似乎都在「震驚」中度過。從被義大利的疫情震驚,到被整個歐洲的疫情震驚,再到被美國的疫情震驚;從歐美死亡五千,到死亡直逼十萬,再到數以萬計的醫生因為缺少物資而被感染和犧牲······「文明世界」的每一則消息都像驚天的巨雷,讓人心力憔悴。
▲截止3月7日,部分歐美國家的疫情數據。
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中,西方世界底層的困苦哀鳴和來自國內親友的不安問候,堵得我過上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我關了手機和電話,做了一回遺世獨立的卑賤草民。
可該死的是,我今天物資耗盡,必須開手機聯繫華商給我配貨。打開手機的那一刻,壓抑的信息再度撲面而來:總人口比中國還少的歐美新冠確診人數達到一百多萬,美國取代義大利成為了疫情的震中,歐美累計死亡近80000,義大利死亡人數直逼兩萬,六億人口的歐洲死亡近七萬······不論是是確診還是死亡數量,都是我閉關前的十多倍。
不想這短短數日,窗外便已是另一番「天地」。我的朋友阿勒西婭在電話裡頭和我說:你閉關的這幾天,就像發生了一場戰爭,有人在逃難,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死去,我們雖然現在一切都好,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不幸的人是不是自己。
鋪天蓋地的訊息出現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恍過這樣一句話:歐洲的自由主義死了,美國的燈塔精神死了,整個歐美都淪陷了。
我其實很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雖然憑藉多年在西方生活的「處世經驗」,我早已預判過這裡的情況不會太好,但我也從未想到,整個西方會敗得如此體無完膚。
▲截止4月7日,全球疫情現狀「熱力圖」,除伊朗外,深色均為歐美國家。
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們能控制得住疫情,因此一個多月前,疫情剛爆發的時候,我便早早搶了五張機票,我那時候還得意:五張票總該是能飛成功了。可時局的變化太快,我的五張機票「全軍覆沒」,我成了被迫滯留在疫情漩渦中心的「僑居難民」。雖沒有怨恨,但也怪時局弄人。
▲我的五趟航班均被取消,我滯留在了疫情最嚴重的義大利。
既然走不了,那便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是我常安慰自己的話。
早上我約了駐意大使館和學聯的朋友,他們給我帶來了連花清瘟膠囊和口罩等防護物資,給我這個「僑居難民」解決了燃眉之急,這也讓我感到寬慰了不少,至少證明,我和困在這裡的同胞,沒有被人忘記。
可我的心仍是不安的,這種不安感不僅來源於恐怖的確診人數和死亡數據,還來源於這裡周遭的「盲目樂觀主義精神」。
儘管新聞上說,義大利的死亡人數將很快突破兩萬,但這裡的人仍然是沒有全然醒悟,超市裡和公交車上依舊有不少人在毫無防護措施的情況下遊走,他們就像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時刻提醒我「一切都不可能那麼快結束」。
更讓我感到惶恐的是,因為政客和媒體都說「情況已經好轉」,所以街頭作死的人開始變多,不過才安靜了數日,封鎖的集市居然重新開張了,叫賣聲在此時顯得如此荒誕。
▲在確診病例達到十多萬,死亡直逼兩萬的義大利,因為衛生部門宣稱「情況好轉」,一些地區的集市開始恢復,作死的人開始走上街頭。圖片所在地:義大利博洛尼亞。
我原以為在我閉關的這幾日裡,義大利真的都按照中國人給的建議「封鎖隔離」了,但我似乎有點天真,因為他們不過是學了個表面的模式,而沒有落實內在的嚴苛。
今天我出門去領取中國大使館的「空投物資」的路上,發現這裡的城際火車照跑,公交車也照常運行,所謂的封城,不過是停了一些門店,勸大眾留守在家中,別的便全靠「自覺」了。
▲照常運行的公交車上,沒有測量體溫,人們也可以不佩戴口罩上車。市政部門僅在公交車前端拉了兩條隔離膠帶,以避免司機和乘客交叉感染。
如今,看著這荒誕的集市重新開業,再看看照常運行的公共運輸系統,我打開手機確認了下本區域的疫情最新數據:死亡近兩萬,死亡率18.1%,病死率全球第一。
我心中不由冒出一句話:該拿什麼拯救這些叫不醒的人?
可以說,在這一場荒誕的「人為災難」中,我不過是被強迫捲入其中的看客,我勸不住他們,更無力改變什麼,因此多日前的我選擇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以免被氣到吐血。
但此舉顯然沒有讓我更舒坦,閉關多日後,現實帶來的衝擊感是更大的,尤其是那些黑暗的事情都集中乍現了,不免讓我有些懷疑人生。
在米蘭,許多老人的死亡被隱瞞。醫學專家Luigi Bergamaschini在被原單位辭退後,通過媒體對外披露,PioAlbergo Trivulzio養老院中,有至少70個老人死於新冠肺炎,但這一情況被責任方掩蓋,不幸染病死亡的老人被對接的政府機構統計為了「支氣管炎」和「季節性肺炎」而被簡單處理。更讓人毀三觀的是,為了避免造成恐慌和消息外洩,養老院管理人員勒令眾人不得戴口罩。Luigi Bergamaschini教授因為堅持戴口罩而被院方辭退。如果不是Luigi Bergamaschini教授事後揭發,這70個可憐的生命,可能就這麼走得不明不白了。
在倫巴迪大區的洛迪,前隔離小鎮Castiglione D』Adda,這個曾經因為疫情封鎖並對外宣告「情況已經好轉」的城市,在解除全面封禁之後被曝出70%的獻血者攜帶病毒。很多人不理解,這樣的「驚雷」因何而起,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能力收治大批患者,非重症患者前期被大量安排居家隔離,造成了嚴重的社區感染。這種情況恐怕將在整個西方陸續上演,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出面對此負責。
在疫情重災區博洛尼亞的Veragto,一名12歲的小女孩向報警中心打去電話:我們餓了,我爸爸的工作丟了,家裡冰箱也空了,請救救我們。也許,在媒體曝光這一消息前,沒有人相信,在這個發達的地區,仍有人在忍受挨餓帶來痛苦。而我們不知道,在整個西方世界,還有多少人躲在看不見的黑暗處,等待這亂世中的光明。
在整個義大利,因為前期準備不足,大批醫護人員被迫在前線裸奔,截止3月7日,共有超1萬名醫護人員確診,因為新冠病毒死亡的醫生,也已超百人。情況同樣嚴重的還有西班牙、法國和美國,這些國家奮戰在一線的醫護人員,因為高層的不負責,而被迫裸奔,數以百計的醫護人員的生命成為了政客們政治正確道路上的祭品。
在與義大利毗鄰的瑞士,確診人數近兩萬,死亡近600的情況下,政客們為了「維穩」,仍然沒有選擇封鎖。
在北歐的瑞典,和英國一樣最早宣布「群體免疫」的瑞典當局,終於在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超出預期的情況下,開始優哉遊哉地商討「是否要在4月18日起封鎖全國」。
在德國、法國、西班牙和義大利,越來越多的政客和媒體開始意識到戴口罩的重要性,一些市鎮管理部門終於陸續開始要求居民佩戴口罩。
可笑的是,一個呼吸道疾病,他們居然糾結要不要戴口罩,而且一糾結就是一個多月。很多人以為他們是蠢,但事實上,他們是壞,壞在拿人命做自己愚蠢想法的試驗品。
我希望,能有人來審判這些壞人,因為他們的愚蠢,死了很多人,包括那些白衣天使。
······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在這裡,在這個曾經被奉為人類文明發展燈塔的西方世界,人命突然顯得非常卑賤,賤如草芥,賤得不過是隨時可以被人從花名冊上抹去的一個死亡數字,賤得不過是政客們耍嘴皮子時候所謂的「死去的小部分人」。
可悲的是,直到今天,依舊沒有人為那數以萬計的亡靈出面聲討,政客和媒體仍在胡言亂語,鬥嘴秀下限的畫面仍在上演。
「我吵我的,你死你的」,醜陋人性的畫風被演演繹得相當魔幻。
▲美國病亡女護士,生前感染新冠肺炎被要求居家家隔離,多次提出檢測被醫院拒絕,隨後病死家中。直到今天,也沒有任何一個政客出面對此負責,政治家們只忙於吵嘴。
我的醫生朋友圓圓問我:看盡了這現實版的「魔幻主義」,最大的感觸是什麼?
我笑了笑說:什麼妖魔鬼怪美女畫皮,都在新冠病毒面前脫了皮。原來方方老師筆下的那個黑暗得不見天日的中國,才是亂世中最為讓人心安的地方。我突然很嚮往,那個曾經被歐美媒體奉為「人間煉獄」的武漢,因為在那裡,我的命是命,不是草芥。
原文標題:義大利封城日記(6)
作者信息:
本文實際記錄人:米蘭大學小格同學、博洛尼亞大學張同學。
本文實際撰稿人:疫情中撤回中國的中國同胞、郎言志主筆劉斯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