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創修煉丹道學術思想的人,比較有案可查的,當然要首推東漢末年的魏伯陽,也就是後世道家尊稱他為魏真人或火龍真人的。關於魏伯陽的確實身世與他生存準確的年代,始終還是文化史上一個大謎,但是,他是東漢時期的人,大概不會錯。
說到東漢末期,在道家與道教史上,產生兩個劃時代的人物,一是魏伯陽,另一便是張道陵。魏伯陽是代表上古傳統文化中的隱士精神——神仙。張道陵卻在漢代以後,構成道術傳統的世系,到了宋元以後,一直成為江西龍虎山正乙派張天師的世家,他與山東曲阜的孔子世家,互相併陳;在中國文化歷史上,能夠以學術思想,造成一兩千年世家的系統,只有儒家的孔子與道家的張天師,豈不是世界文化史上的奇蹟嗎?
這也就是說明中華民族,對於文化學術思想如何尊重的精神,他能夠在文化的王國裡,自由給予聖賢、神仙、高士、處士、隱逸,等等極其美善的封號,而且是不問今古,都受到一份尊崇的禮遇。可是魏伯陽,卻是走的「隱士」路線,結果只有給人以「不知所終」的疑猜而已,他贈予後人唯一的禮物,就是他的一部千古名著《參同契》一書。
魏伯陽著作這本書的目的,是為了說明修煉丹道的原理與方法,證明人與天地宇宙有同體同功而異用的法則和原理,為了整理自古以來的傳承,證明人為的修煉,可以升華而成神仙的傳統學術,他以《周易》的理、象、數三部分,和周秦到兩漢,用在天文物理學上的原理與原則的五行,幹支之學,以及道家老子傳統的形上、形下的玄學原理,一齊融會貫通,為丹道的修煉程序,做了一套完整的說明。
《參同契》,便是說丹道修煉的原理,與《周易》、《老子》的科學而哲學的原則,參的透徹了,便可了解他們完全是同一功用,「如合符契」的。所以他便融會《周易》、黃老、丹道這三種學術共通的道理,著述這本《參同契》了。
該書特別注重身心精神的修煉,他所指用於「返老還童」、「長生不死」,至於最高解脫而登上仙位的丹藥,主要的藥物,便是人人自己所具備的精、神、炁而已。即在修煉的過程中,也可以借用,或者必須借用外物的丹藥,那是為了培養補充衰歇而有病象的身心,使其恢復精、神、炁的生命本能而已。它是中國養生學的祖述寶典,也是最早研究身心生命奧秘的著作,它影響漢魏的醫學、生物物理學,乃至佛學與禪宗,後來道教的經典《黃庭經》,所謂「上藥三品,神與炁精」等思想,以及《龍虎經》等的著作,都是由《參同契》的蛻變而來,不過加上一些宗教神秘的觀念而已。
他認為恢復精神先天原始的情況,能夠自作生命的主宰,以及變化生死的功能,一切都可操之在我,才是服食丹道的效驗。至於鍛鍊藥物的精、神、炁,與服食的方法,必須要有正確的心性修養與真正智慧的認識,才能做到。所以統攝修煉藥物,服食成丹等的程序,便要透徹了解御政的重心。
他引用《易經》象數的原則,極力說明天地日月氣象變化的宇宙規律,藉以證明人身生命活動的原理,是與天地宇宙變化的程序,有共通活用的規則,並非是要你把天地日月的規範,呆呆板板地用到身心上來。清代道士朱雲陽的意見,認為他是以月的盈虧,來比精神的衰旺,日的出沒,來比氣血的盈虛,這是非常合理的名言。
比如他討論關關於修煉清靜的理論與方法,是他說明老子的「致虛極,守靜篤」、「萬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的引申註解。同時,也可以在其中看到稍遲魏伯陽一二百年的佛學與禪學等,他提出以「無念」為入手的《參同契》的修法;並且也由此看出宋儒理學家們的修養「靜」「敬」的方法,它與佛、道兩家,是如何地結有不解之緣了。
魏伯陽在《參同契》中,綜合曆舉這些旁門左道的情形,比如「是非歷髒法,觀內有所思」(這是指內視五臟,如存想返觀肚臍、丹田等的旁門修法)。比如「履行步鬥宿,六甲次日辰」(這是指步罡拜鬥,迷於符籙道術等的旁門修法)。他談到上古流傳下來的道術,本來實是「內聖外王」的真學問,只因後世的人沒有智慧,把它弄得支離破碎,反而以偽亂真,影響社會,造成頹風,實在頑愚可笑!
總之,魏伯陽所著的《參同契》,從身心修養的實驗科學精義,而說出心性的形而上道,與形而下質變的精神魂魄等問題,是綜合道家科學的學術與儒家哲學的思想,溶化會聚在丹道的爐鼎之中,朱雲陽說他是以「天地為爐鼎,身心為藥物」,因此被譽為千古丹經道書的鼻祖,實在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