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作家蘇童發表小說《妻妾成群》,同年在《收穫》刊物上看到該作品的張藝謀,立馬給蘇童打電話,表示想將他的小說《妻妾成群》搬上熒幕,於是就有了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
先要明確指出,《大紅燈籠高高掛》對原著小說做了很多很大的改動,比如故事背景從江南水鄉搬到了北方大院,主要角色也從性格悲劇變成了命運悲劇,所以很多原著黨不喜歡該片。
可話說回來,張藝謀在本片中自創的「點燈過夜、黑布封燈」等一系列關於燈「紅與黑」的儀式,張藝謀已經用鏡頭語言昭示:《大紅燈籠高高掛》是完全屬於他個人美學的呈現,不用臺詞,只用鏡頭講故事。
《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構圖美學,牢牢圍繞一個核心:規矩!
具體的說,是設立給大院裡幾個姨太太的規矩,片中所有矛盾交匯的點:老爺!他從沒有正面出場,於是規矩代替了他,立在姨太太們面前。
而規矩的具體體現,表現在各種講究的「對稱構圖」上。
對稱是中國傳統的美學,透著不溫不燥的氣質,還帶有威嚴的含義,小到宗廟祠堂大到皇家建築,全都是對稱結構。
反映到電影裡,整個故事發生的場所:陳家大院。
它如一個城堡般結構森嚴,密不透風,當觀眾較完整但也有限的看到裡面的紅燈黑瓦,電影給多是如爬上牆頭偷看的視角,十分壓抑。
當觀眾跟隨,由鞏俐飾演的四太太頌蓮,一起「嫁入」陳家後。
緊隨而來的是各種小規矩,和繁瑣的儀式,其中就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敲腳」。
清晨吃飯,牆上掛著身穿官服的列祖列宗們的畫像,姨太太們低頭吃飯,丫環傭人們分列兩旁伺候。
沒有人說話,大家默認「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安靜的每個人都像牆上的畫像。
正是這些帶有濃濃儀式感日程,又反過來強化了陳家大院裡的大規矩,同時也給觀眾更加壓抑的觀影體驗。
有趣的是,隨著時間推移,頌蓮慢慢適應了規矩,可執掌權柄的老爺卻又不來了,敲腳便成了一種精神寄託。
墮入層疊羅織的規矩裡,門口還放著威嚴的獅子,陳家大院越發的深不見底。
被遮擋的牆後面、門後面,又似乎藏著很多危險,那正是幾房姨太太們在背後的勾心鬥角。
終於,頌蓮找到了一根希望稻草,當然僅僅是她希望的。
複雜幽暗的陳家大院裡,總算是有了亮光的窗戶,好像有人能幫助頌蓮,可那人自己不也在牢籠裡嗎?
在近乎窒息的環境和氣氛裡,從表面上,所有的人都沒了生氣,每個人哪怕姨太太們身邊的丫鬟,臉上都帶著封建大戶的肅穆。
可當氣氛緩和下來,用心面對的時候,她們全都回答不了頌蓮的提問:「在這屋裡的人,算個什麼東西?」
頌蓮之所以有此一問,表面上她入門時間短,帶著一份不甘。
可誰又甘心呢?其他的姨太太們,身被壓在大院的屋子裡,可在屋裡的桌子底下,在那些規矩延伸不到的角落裡,人又活了過來了。
無法得到老爺青睞,又不願放縱自己,置身頌蓮的下場可想而知。
在頌蓮瘋了後,陳家大院迎來第五房姨太太:還是一樣的儀式,還是一樣對稱,還是一樣的「頌蓮」故事。
完成一個故事輪迴,我看有部分觀眾對陳家大院裡,姨太太們的軟弱表示不滿,對頌蓮沒有達成「反殺」表示遺憾。
其實頌蓮張經典的框架式構圖,早早已經告訴了我們結局:她身處的規矩,只有眾太太們翹首期盼的老爺能打破,其他人都無能為力。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大紅燈籠高高掛》幾乎不需要臺詞,幾張足可當教材來用的構圖配上文字,就傳達了電影的主題,那如果我再補充:頌蓮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們會不會覺得,這個故事開始變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