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歡追逐大海，有人喜歡攀越高山。
而有的人，喜歡潛入冰川。
在茫茫看不見終點的山脈冰原上，有一個人和一條狗在不斷地往前走著……
這是來自四川廣安的中國冰川探險者王相軍的日常。
1990年出生的他，從7年前就開始探秘這些不為人知的冰川了。
他稱自己為：「西藏冒險王」。
這個名字，也許你會感到陌生。
但如果你喜歡探險和自然，甚至喜歡看短視頻，那你基本就會聽過或看過他拍的那些，在網絡上爆火的冰川視頻。
因為，實在太美太美了。
鏡頭裡那個一頭亂糟糟頭髮，留著小鬍子，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的人，就是王相軍。
就是這個樣子的他，讓人覺得「很接地氣」。
他曾走遍雲南、廣西、西藏等地。
曾去到雪山深處的冰川與地下洞穴探索、記錄並分享，用這種方式記錄大自然的另一面。
他痴迷冰川。
花了7年時間，拍下了70多座冰川的樣子，告訴大家：全球的冰川正在逐漸融化，希望大家熱愛大自然。
2019年12月6日，他以「中國民間冰川記錄者」和保護者的身份，被邀請到聯合國氣候大會做演講。
參加聯合國氣候大會的王相軍。圖/沉思靜穆
一年後的12月20日。
攀爬冰川時，意外落入依嘎冰川的瀑布，生死未卜。
直到12月26日，那條網上被傳了幾天的消息得到了證實——「西藏冒險王」遇難了。
遇難的消息，是他弟弟發布到網絡上的：
「我的哥哥，你們的老王，永遠地留在了這個他最喜歡的瀑布裡……他這一生痴迷於冰川，同時獻身於冰川，這裡是他最好的歸宿。」
本以為這個糟糕的2020年即將過去時，我們又失去了一位「無比勇敢的朋友」。
01
貧困小村長大的青年
與冰川「一見鍾情」
1990年出生的王相軍。
老家在四川廣安一個貧困縣的村子裡。
村子裡只有兩三百口人，且多數都是老人。那個地方的教育條件一直不好，加上他在高考那天還發揮失常了……
高考完後的他，直接去了深圳「闖世界」。
王相軍長大的地方。圖/酷玩實驗室
那時候，父母在深圳一個工廠給他找了份工作，月薪2000元，包吃包住。但枯燥乏味和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很快讓他感到了厭煩，便辭去了這份工作。
之後，他又去了富士康幹拖地工的工作，一個月900塊，做了9天就走了。
從那之後，他開始一邊打散工，一邊旅行。
這樣的生活，對別人來說不穩定，但王相軍卻樂在其中。
他喜歡山水。
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地方，是廣西桂林。
買了去桂林的車票，日夜痴迷在桂林的山與水之間，過著半流浪般的生活。
灕江畔。
在桂林，他體會到了旅行的快樂。
但很快也膩了。
他覺得，世間上早有桂林山水這般美麗的景色，那一定還藏著更不為人知的美景。
他開始走向西南地區神秘的雲南。
也是這一次，將他與那些雄偉壯觀的冰川結緣了。
遠處就是玉龍雪山。
起因是，他在雲南打工時，無意中被一則玉龍雪山的廣告吸引了。
廣告裡那座巍峨又唯美的玉龍雪山，一下子就進了他的心裡。
身為南方人的他，並沒有見過幾次雪。
他想去，但是上山纜車的票很貴，門票要200元，纜車還要160元。對於一直打散工和沒有積蓄的他來說……
真的太貴了。
可他並沒有因此放棄。
找好線路，直奔玉龍雪山，沒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從海拔2000米爬到4500米，當地人幾乎都要花上十多個小時。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的王相軍，只花了8個小時。
徒步爬上海拔4500米的冰川層後，他見到了那些平時深藏在大山深處的冰川。
冰川，是一個由各種顏色和形態的冰塊組成的「奇異世界」。
因內部的元素與成分不同，被太陽照射後，會呈現出各種顏色。
這是王相軍第一次對冰川有了最初的印象。
02
美麗的冰川啊
希望你別為難他
冰川雖美。
但這種美麗的背後，也有十分危險的一面：人跡罕至，常有野獸出沒，隨時還可能發生雪崩和坍塌。
而且，雪山周邊地理環境十分複雜。
就算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就算是上山挖個蘑菇，也是需要組隊前行的，更別說是踏入那些沒有多少人去過的冰川了。
但他偏偏敢。
圖一/冰川溶洞，白天融化，晚上結冰，形成了像鐘乳石一樣的溶洞；圖二/形狀奇特的冰柱。圖/王相軍
這次攀登雪山的代價，就是把身上的錢都花光了。
但也是那一次之後，王相軍決定要為這些沒有多少人看見過的美景留下畫面——他買了一部1400多塊的數位相機，開始拍攝冰川。
當他跟身邊的朋友說起這個經歷時，紛紛被嚇到了！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希望他不要再一個人去冰川。
我們現在在短視頻平臺上看到的那些視頻。
殊不知，就是他以前曾一次次用生命危險換來的……其實，他也害怕，每次在出發前都會祈禱——「不要遇到危險。」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忘不了雪山，更忘不了冰川。
他把西藏定為雲南之後的目的地，開始專心拍攝冰川。這一次，西藏成了他四海漂泊後的「家」。
在墨脫，他還撿了一條狗，起名「土豆」。
這一路上雖與冷冷的冰川相伴，但也有「家」的溫暖。
03
草根博主的「獨自探險冰川」之路
在如今的社交平臺上。
王相軍最多也就算是「草根博主」——最樸實的那種。
在分享自己拍攝的視頻後，他越來越火，但沒有被商業所影響，依然堅持探索那些神秘的冰川。
他在個人短視頻帳號裡，寫了這麼一條籤名：
「我只是熱愛大自然，深入其中，只想要去感受他的美麗和能量，拍照記錄，不搞破壞，當我離開那裡的時候，什麼都不會留在那裡。」
在他拍攝的一支支視頻裡。
大家看到了關於「冰與雪」的另一面。
也是在這一支支視頻裡，他開始一點點地去探索、研究冰川，不再是僅限於它的「美」。
在喜馬拉雅山南坡海拔8000多米的雪山上，有漫山遍野的紅杜鵑；
在人跡罕至的雪山深處，有各色的雪蓮，夏天牧民會把它們當野菜吃；
製作正宗墨脫石鍋的原材料皂石，需要一點一點去開採；
七月盛夏，他潛入要千年才能形成的天然藍冰洞，見到裡面極致的靜謐與壯美；
千年藍冰洞。
在雪山上等待10天，拍到了馬卡魯峰雪山的水中倒影，乾淨通透，讓人不敢置信；
冰川並非都是寒冷，夏天還可以在冰川消融後形成的融湖裡遊個痛快；
在卡欽冰川發現了罕見的雪崩冰溶洞，仿佛身處另一個神秘的「外星世界」；
在西藏的大山深處發現天然溫泉，可以在裡面遊泳、泡溫泉，還能欣賞雪山和他愛的冰川……
令他完全沒想到的是。
一開始只是簡單的分享自己喜歡的冰川。
結果大家都很喜歡。
粉絲們開始給他留言，問視頻裡的都是些什麼，他亦一一作答。
到後來，每天都有人留言催更。要是很長一段時間不更新，大家就知道他又在某座大山裡探險了。
如果要用數字來概括他短暫又不平凡的一生。
就是1個人，1條狗，70座冰山，340萬粉絲……但他人生的意義，遠遠要比這些數字精彩得多。
王相軍在西藏康馬縣拍攝的冰川內部以及暗河。
他無數次獨自前行，並瀏覽往返於這些美景。
無論天氣多惡劣，路況多糟糕，冰川多險惡，也阻擋不了他對冰川的愛。
「冰川本來就偏遠，困難也永遠都有，怕這怕那，永遠也到不了。」
同時，也有些人並不理解他的行為。
連父母也會叮囑他，「有些地方如果去不到，就不要勉強」。
但也有人說，生命誠可貴。
「能在自己熱愛的事物中終結生命，才是真正的人生。」
王相軍覺得自己沒有錯，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回來而已。
04
「那些回去的路都融化了」
王相軍用了7年時間，爬上中國西部地區的70多條冰川。
用鏡頭去記錄，這些冰川是如何慢慢融化和消失的。
王相軍說，「幾乎每一個去過的冰川都是這樣，跟衛星圖像差別很大。不到現場，你就感受不到冰川退化的速度。」
有時候走進了冰川，有時第二次再來，或者就在走出冰川的時候，就會發現那些冰川正在融化。
對，他留意到了冰川的細微變化。
有很多次，他好不容易到達了冰川，卻發現地圖上原本大片白色冰川的區域，已經變成了漂浮在湖面上的一塊塊碎冰。
歷經成千上百萬年形成的冰川，就這樣開始融化，開始消失。
碎掉的冰塊，像是漂浮在流淚中。
他說，「那些回去的路都融化了」。
王相軍開始查資料，有專家預測：
「2050年，全球將會有四分之一的冰川會消失，海平面會升高。
一些低海拔的區域會被升高的海平面所淹沒，印尼、日本、義大利威尼斯，甚至是華東的上海，都在名單之中。」
他開始拍攝更多冰川，向大家展示他要保護冰川的想法。
不久後，接到了邀請參加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邀請電話，希望能向世界分享他對冰川的觀察。
掛了電話之後，他太激動了，連夜整理材料。
因為他做的事情，終於被人看到了。
但始終不敢相信是真的。
直到坐在會場的當天，他才確信這是真的。
那天的他，穿著一身視頻裡常見的衣服，把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修了一下，人顯得更清爽了。
世界上的科研組織，
幾乎都在用大數據來分析環境氣候的變化。
而像王相軍這樣，親自用雙眼去看見、傳播的，很多人都做不到，也堅持不了。
我們曾在紀錄片中看到過太多太多次冰川的融化與坍塌。
但這樣的畫面，幾乎不會出現在普通人的面前。
所以，我們很難去直觀地去感受到——
冰川融化，到底意味著什麼。
冰川，是生命的源泉。
每一條湖泊，都曾是冰川一滴一滴地滴落匯聚而成的。
靜靜藏在山脈之間的冰川，最後變成流動的湖泊，實在令人痛心。
正在坍塌的冰川，就是大自然的一記鳴響的警鐘。
——
他走了。
在他的短視頻帳號裡，留下了400多條視頻，在向人們展示那些「不可忽視的真相」。
也許在多年後，他當時看到的那番景象，就只能在看他拍攝的視頻裡才能看到了。
不免令人覺得有些惋惜。
他走過的那些冰川，是中國西部地區的日誌。替我們翻開這份歷史日誌的人，叫王相軍。
他還是那個「西藏冒險王」。
有人喜歡追逐大海，有人喜歡攀越高山，而他喜歡潛入冰川。他一生痴迷於冰川，同時獻身於冰川，這裡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謝謝他曾帶我們見過那些人跡罕至的冰川美景。
以及為我們敲響這一記大自然的警鐘。
*珍惜生命，危險行為請勿模仿。
參考資料：
1. 你嘲諷的快手老哥，已經站上了聯合國，公眾號「酷玩實驗室」
2. 90後小夥西藏探險墜入冰川離世！10年拍下700座冰川，曾名揚世界...公眾號「環球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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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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