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左右,廊坊三河市山下莊小學的老師們,在他們的侯校長手下,不知道過得舒心,還是憋氣?侯校長要你們研讀的,研了嗎?讀了嗎?要你們抄寫的,抄了嗎?抄幾遍?有沒有新婚之夜還在抄寫的?這個侯校長校,是一個想吃人血饅頭的校長,該校老師日子不會好過。
說的是廊坊,起因在湘西。10月11日,湖南湘西苗族土家族自治州永順縣桃子溪學校青年女教師李田田,發了一篇公眾號文章,《一群正在被毀掉的鄉村孩子》,主要內容是:為了應付各種檢查,以及扶貧任務(李田田與幾戶貧困戶結對聯繫),學校經常停課,嚴重影響教學。該文被轉發後引發關注,當晚被永順縣教體局要求刪除。10月15日,縣教體局還要求李田田深夜進城說明情況。
李田田的遭遇引發輿論關注後,事態發生反轉。10月17日,湖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湘西州州委書記葉紅專向新聞媒體表示,湘西州將整頓一切形式主義的檢查,教師有什麼意見、好的建議,支持公開發表,他們也會及時調查解決。
湘西州有關部門還組織了調查核實,調查結果是李田田反映的問題屬實。州委書記表態後,事態也就漸漸平息了。但是,沒想到這事不算完——有人把她當做人血饅頭吃。
據微信公眾號「思享一角」披露,河北廊坊三河市山下莊小學校長侯振雪,把有關李田田老師的報導內容整理成文,擬了個標題,叫《湘西無德女教師》,又在此基礎上寫了一份《主題教育案例剖析》,然後將上述兩份文稿發布在學校工作群,要求全體教師認真研讀,抄寫在會議筆記本上,上交教導處,並指定專人負責核查學習的情況。
為什麼說侯校長是在吃人血饅頭呢?侯校長是怎麼把李田田當人血饅頭吃的呢?這就要對比一下:李田田到底說了些什麼?而侯校長又是怎樣給李老師的言論定性的?
李田田所在學校極缺老師,每個人的工作量都很大,但是,「開學以來,學校幾乎每周都有檢查,隔兩天就要帶學生大掃除。停課掃地是常有的事,我的語文課已停滯不前。有時甚至得提前兩三天掃地,掃來掃去,治標不治本,檢查一過,學生的行為習慣仍是老樣子。」除了反映疲於應付檢查,李田田還反映,老師還得走訪扶貧,她聯繫五戶貧困戶,有時檢查應急,老師不得不停課加班,讓教室空堂。
這些就是李田田文章的核心內容。這是一個教師對教學、對學生的責任心,但是在侯校長眼裡,李田田不僅僅是「湘西無德女教師」,這個罪名還是輕的。經侯校長「剖析」,李田田被定性「反政治、反政府的老師」,是「反動大學生」。
侯校長至少3次使用「反政治,反政府」這個罪名,給李田田這個人和她的行為定性。李田田老師發表公眾號文章表達意見,侯校長認為這是「公開發表同黨中央精神相違背的言論」,李田田老師所反對的形式主義,侯校長認為是「喊看齊」,李田田老師是反對「看齊」。
「反政治」這個罪名,是侯校長的創新,但他沒有具體解釋,不好評價。「反政府」比較容易理解。跟李田田的言行對照,帽子太大了。
李田田最多反對了當地政府對學校的管理行為,而且僅限於檢查過多影響教學。學校也是政府辦的,教育是國家事業,維護教學秩序,是忠於職守,是擁護政府,幫助政府辦好教育,怎麼就是「反政府」呢?
我估計,讓侯校長最不能容忍的,可能是李田田的這句話:「我拿著國家的工作,享受國家給予的優惠政策,面對那一群信任我的學生,無法再裝模作樣地快樂工作。我讀的書,我接受的文化薰陶,使我沒法繼續當一個啞巴。」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沒法當一個啞巴」,就是表示一定要說出不同意見,骨鯁在喉不吐不快!侯校長是不是從這句話裡面讀出了反骨,所以要對李田田深文周納,置人於死地?
所謂「深文周納」,是指苛刻地或歪曲地引用法律條文,把無罪的人定成有罪(出自《史記·酷吏列傳》),所以也叫「深文羅織、故入人罪」。歷史上,深文周納手法用得最多最狠的,是清乾隆朝的蚊子浴。最通俗的例子,就是「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被定罪為用諧音「清」暗諷清朝皇帝。
「反政治、反政府」,侯校長就差沒有說李田田是「政治犯」了。如果李田田落在侯校長手裡,李田田還有活路嗎?
不過,我並不替李田田擔心。湘西州州委書記葉紅專明確支持李田田反映意見,至少一個時期內當地幹部不會為難李田田。侯校長也知道他沒有辦法對李田田怎麼樣,他的目標不是李田田,是他治下的教師們。「反政治,反政府」;「反動教師」之類,都是說給山下莊學校的老師聽的,「研讀」,抄寫,就是要你們加深印象,要記住!不要學李田田的樣,學她樣沒你的好。
老師都是讀書人,讀了就要想,想了就要說,說就要說心裡話,真話。侯校長就是要去去你們心裡那點「文士之氣」。「研讀」,抄寫,就是滅氣之法。抄得認真不認真,字跡端正不端正,可以看出你服不服。
侯校長不是他一個人在戰鬥。在葉紅專書記表態支持李田田之前,當地教育局等也是把李田田視為負面人物的,說李田田的文章給當地帶來損失。19月16日凌晨零點左右,當地領導、李田田的親戚(縣教體局幹部)和同事,把李田田從床上喊起來,大意是針對她的文章,縣裡給予一一答覆,直到我滿意籤字,承認自己的目光片面與言辭過激。只是他們還沒有把李田田壓服,葉紅專書記就發話了。
與侯校長相比,湘西永順縣領導還是有較大差距的,他們局限於就事論事,局限於當地小範圍,不如侯校長站得高,眼光不如侯校長看得遠,想得深。侯校長最高明的是,借湘西李田田,治山下莊學校老師,並顯示了自己的水準與能力;若遇賞識,平步青雲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