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陌生的海面遊蕩許久之後,人們看見了熟悉的燈光與海岬。隨著波旁家族的上臺,一條將法國導向現代社會的線索出現了。
一位新教國王在一片聲浪中到來,這些聲浪一部分來自胡格諾派教徒的狂喜,一部分來自天主教派的群情激動。前者期盼著糾正錯誤,為那些曾經的傷害復仇;後者則認定除非亨利四世放棄他的異端邪說,改宗到真正的信仰,否則他們就拒絕服從於他的統治。
新國王看到,等待他的並不是一項輕鬆愉快的工作,在歷經四年的努力調解之後,他制定了自己的策略。他既不尋求用新教來統治法國,也不做胡格諾派教徒進行報復的工具。
他發現這個王國最需要的、至善的政策,不是將信仰與禮拜的形式強加給誰,而是賦予雙方均等的機會與特權。
面對胡格諾派的驚慌失措,他宣布自己準備聽取有利於羅馬天主教信仰的一場辯論,並且只用了五個小時的思考時間,他就被說服相信其真實性。他宣布自己準備公開宣誓放棄過去的信仰。對於這個決定,一邊是尖刻的指責,一邊是欣喜的歡迎。但這不是英雄主義的舉動,包括新教徒在內的很多人,都承認這是體現最高政治智慧的行為。
和平得以重建。隨後,國王很快頒布了《南特敕令》,向他的老朋友們胡格諾派教徒證明,他們沒有被遺忘。對新教徒的歧視取消了,他們在整個王國內的任何地方,都與天主教徒享有同等的特權,爭取宗教自由的第一次勝利就這樣順利地實現了。
一個史無前例的繁榮時代就此到來,這個王國從來沒有如此明智地、仁慈地被治理過。真誠、質樸與同情取代了虛偽、矯飾與殘忍。令人振奮的行政機構到處開展工作,甚至擴展到了早已被這個國家遺忘的農民階級那裡。
1593年,國王宣布從新教信仰改宗為天主教信仰的儀式在聖丹尼教堂舉行。這座教堂也見證了亨利四世與瑪麗·德·美第奇的婚禮。亨利四世儘管很偉大,也沒能超越人類的普遍弱點,他迷戀於瑪麗的美貌,這促使他自願投入這場義大利式的婚姻,而這場婚姻,是他偉大統治的唯一錯誤。
這個時候,還不能指望所有大臣都能達到亨利四世的認識水平。不過,蘇利公爵可以幫助國王明智、有效地完成計劃:使法國從毀滅性的三十年宗教戰爭的混亂中走出來,走向和平與繁榮,並為經濟的持久增長建立基石。
被弗朗索瓦的繼承者們損害的王室權威,必須首先得到修復,最終,包括三級會議在內的所有政治元素,都要穩固地確定下來。而代表第三等級的那個團體,自從法國完美地落入以"卓越表現"詮釋什麼是人民之友的國王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被召集過!
在所有的措施中,《南特敕令》顯得尤為突出,它也是亨利四世在法國編年史中立下的豐碑。當時,哈布斯堡家族在歐洲佔據主導地位,因此,亨利四世的對外政策旨在抑制哈布斯堡家族的發展。
最能證明這一點的,是亨利四世闡述了由五個大國組成歐洲仲裁法庭的思想,並讓法庭維護一種權力的"均勢"。"均勢"一詞在今天已經運用得很普遍了,不過那時還是第一次聽到。當時,主要是禁止西班牙王位與帝國皇位被同一家族成員佔據,讓西班牙王位與帝國皇位相分割。
這是亨利四世引以為豪的理論,他與蘇利公爵反覆討論過這一設想,也與英格蘭女王伊莉莎白進行了談判。遺憾的是,亨利四世沒能親眼見到這一設想成為現實。
不過時間證明這是一個英明的想法,即便到了現代,政治家們也沒能設計出更明智的計劃,而這位開明的國王在近三個世紀以前就已經在頭腦中構想出來了。
弗朗索瓦·拉瓦萊克的匕首使法國失去了多少東西,我們只能猜測了。當亨利四世遭到致命的襲擊(1610年),奄奄一息中被抬進羅浮宮時,王國境內各處的天主教徒與新教徒都發出了悲慟的哭聲。
在二十一年的統治期間,這位睿智的統治者、刺殺行動的受害者,在使這個國家變得偉大與幸福方面,比其他任何人做得都多。亨利四世去世後,法國再次被殘酷的命運擺布,它落入亨利四世的遺孀——瑪麗·德·美第奇之手。在十歲的路易成年之前,瑪麗·德·美第奇被指定為攝政者。
這個女人的攝政,就是一個充斥著陰謀詭計與尋歡作樂的故事。如果說瑪麗沒有她那偉大的親屬凱薩琳的能力,那麼我們應該承認,她也沒有比凱薩琳更黑暗的惡習。她只是迷人而又粗俗,自願成為那些比她聰明的狡猾民眾的工具。
埃莉奧諾拉·加利蓋與她的丈夫孔奇尼的影響力很大,他們和瑪麗一樣都是義大利人,在那個迷信的年代,這種巧合被歸為魔法的力量。
瑪麗成了記下這些寄生蟲的願望的一個小小書記員,孔奇尼成了侯爵,接著又做了大臣,他提名的人都得到高升,他抨擊的人都遭到黜落,當這個投機家成為法國元帥,伯爵與公爵都必須向他鞠躬行禮時,公眾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由此引發的風潮如此激烈,以致瑪麗宣布她自願放棄攝政權,在隨後召集的三級會議上,她引介了自己的兒子、十三歲的路易十三,宣布他已有能力執政。
三級會議再次被召集,要等到1789年路易十六時期,那時,它變成了國民大會。
不過,當人們發現這對遭人厭惡的夫妻的權勢時,仍舊躲在年幼的少年國王背後,就像曾經躲在瑪麗的身後一樣時,風暴就再次從王國的各個角落聚集起來。此時的法國陷入與孔奇尼的鬥爭之中,這個人正大膽無畏地把王室的王子們與公爵們送進巴士底獄。
但是,一種反向的影響力已經圍繞著路易編織起來了。在別人點撥之下,他認識到讓兩個粗俗的義大利人篡奪自己的權力,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這樣,他仰慕的朋友阿爾貝·德·呂伊納,拿到了路易籤署的文件,下令立即消滅孔奇尼和他的妻子。
隨後,孔奇尼被路易的手下帶到羅浮宮的庭院,被監禁、審訊,埃莉奧諾拉被處死(以女巫的罪名),這時路易徹底消除了他母親對他的影響。只是,他又立刻陷入了阿爾貝·德·呂伊納的權勢影響之下。這個人也是一個懷揣陰謀的寄生蟲,他打算扮演與孔奇尼夫婦一樣的角色。
在以女巫罪受審時,埃莉奧諾拉回答道:"我所做的唯一魔法,就是將強大的智慧凌駕於淺薄的頭腦之上。"阿爾貝·德·呂伊納的腦袋沒有像埃莉奧諾拉那樣,被插在矛尖上遊街,不過,他使用同樣的魔法進行了實驗。
自亨利四世死後,這一卑劣的時期一直持續了十二年。不過,1622年,紅衣主教黎塞留在國王眾多的顧問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真正的能人被發現了,國王、貴族、所有等級與信仰的民眾,都意識到在這塊土地上出現了一位遠見卓識、深不可測的智者。
這個人的政策基礎埋得很深,他遠離大眾的視線,只存在於自己的深謀遠慮之中。他像冰山一樣冷酷地碾碎通往目標道路上的所有障礙,沒有愛恨的糾葛,像命運一樣不偏不倚。天主教徒、新教徒、貴族、議員,在他將國王推向法國至高無上地位(自查理大帝以來再沒有過)的意志面前,一個接一個地被擊敗。
這位偉大的大臣,他的意志就像長柄大鐮刀一樣,割除所有的雜草。貴族的權力,是封建制度的最後一點殘餘,也是君主政體的永恆威脅,現在一個又一個的大貴族,遭到了羞辱,被削奪了特權。
第一個被動搖並投降的是胡格諾派,他們眼見自己的政治自由,一點一點地被撕碎。但就在天主教徒幸災樂禍之時,黎塞留又讓國王的妹妹亨利埃塔·瑪麗亞跨越英吉利海峽,成為新教英格蘭的王后——查理一世的妻子。
隨後,更為大膽的行為出現了,這位教會的高級教士、紅衣主教,與古斯塔夫·阿道夫結成了聯盟,這個人可是在戰爭中對抗國王與教皇的新教領袖!
黎塞留的行為不受宗教、階級的影響與控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法國的利益。黎塞留的非凡才智,讓一個平庸無奇的國王的統治,變得耀眼與煊赫。在滿足自己巨大野心的同時,黎塞留還夯實了法國君主政體的基石,即便是那些王室的王子們也無法撼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