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著名詩人艾青誕辰110周年。1910年3月27日,艾青出生在浙江省金華市傅村鎮畈田蔣村。作為中國社會發展重大歷史進程的見證人,作為一位詩人,艾青將他的名字、他的詩歌深深地刻在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文化記憶中。
艾青的詩歌有著公認的歷久彌新的生命力。比如,他1932年7月因參加「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的革命進步活動在上海被捕入獄,透過監牢的小窗、眺望漫天垂落的雪花時寫給他的保姆的——「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兒是在獄裡,寫著一首呈給你的讚美詩,呈給你黃土下紫色的靈魂,呈給你擁抱過我的直伸著的手……」(《大堰河——我的保姆》)。再比如,1937年12月,艾青「悲哀浸融在那些冰涼的碎片一起」,在那個寒意逼人的夜晚寫下的——「被烽火所齧啃著的地域」「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封鎖著中國呀……」(《雪落在中國的土地》)。還有,時年29歲的艾青在武漢淪陷後,顛沛流離輾轉到湖南、廣西,飽受流離之難悲憤寫下的——「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我愛這土地》)。這些寫於各個時期的詩句已經成為艾青的代名詞,穿越時空地流傳,賦予中國詩歌以嶄新的面貌。艾青也以其作品奠定了他在現、當代中國文學史上不可或缺的地位。
艾青留給我們的20部長詩、近千首短詩和30多種著作,無一例外地忠誠於艾青自己的寫作觀。正因如此,也造就了他在20世紀的中國詩人當中,屬於創作時間長、藝術成就大、影響廣泛深遠的一位「我們時代偉大而獨特的詩人」。
艾青在1932年7月至1935年10月之間的監獄中創作了數十首詩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之外,他的《蘆笛》《聆聽》《透明的夜》……以及長詩《九百個》,斷斷續續通過探監的親朋好友帶到獄外發表。這些作品如同掛在長夜空中的啟明星,發出熠熠光芒。
艾青是愛國詩人,這種愛國情愫還貫穿於他的各個創作時期。他詩中所展現的「太陽」「土地」等意象,關乎的是國家、是人民、是整個中華民族。
艾青在皖南事變後到延安之前這段時間,幾乎是在「流亡」中度過的。這樣的生活狀態絲毫不影響他拿起筆,情緒飽滿地創作出了《復活的土地》《他起來了》《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北方》《我們要戰爭——直到我們自由了》《乞丐》《我愛這土地》《吹號者》……
艾青本人就是吹號者,他用詩歌向侵略者和國民黨反動派發起了進攻。他在《復活的土地》中寫道:
……我們曾經死了的大地/在明朗的天空下復活/已復活了/——苦難也已成為記憶
在它溫熱的胸膛裡/重新漩流著的/將是戰鬥者的血液
艾青的詩歌有著軍旅詩的特質:樸素、單純、集中、明快。當然,這與他自1941年到延安起直至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戎馬生活」有關。艾青曾這樣抒懷:「為國家,為民族,生活著,如果說我的作品還有用的話,就是因為它是和人民生活結合在一起。」
所有讀者都會有這種感受,艾青在延安時期創作的詩,顯得更有力量,仿佛從詩中聽得到勝利的跫跫足音;顯得更有質感,似乎看得見戰士們向勝利衝鋒的身影……他的經典之作《火把》《他死在第二次》《黎明的通知》《雪裡鑽》等,不僅描繪了延安的火把和黎明,更向全中國人民傳遞了勝利的火把,傳達了黎明的喜訊。
1980年6月16日,法國舉辦了「中國抗戰時期文學國際討論會」。艾青作為中國作家代表團重要成員,與劉白羽、吳祖光、孔羅蓀等六人共同出席這次盛會。討論會第四天的主題是「向艾青致敬」。當艾青步入會場的時候,來自美國、加拿大、德國、荷蘭、義大利、法國等國的逾百位專家學者共同起立,以熱烈的掌聲向艾青致意。國際社會給予抗戰時期的中國文學為戰爭取得最終勝利所發出的團結、鼓舞力量以充分肯定,並對以艾青為代表的中國詩人在戰爭中堅持不懈的創作以及取得的成果表達了崇高的敬意。
艾青與聶魯達、希克梅特並稱為20世紀三大「人民詩人」。1951年8月,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智利詩人聶魯達以國際和平獎委員會委員的名義來中國給宋慶齡頒獎。這是聶魯達首次到中國,並在艾青的陪同下分別考察了北京的名勝古蹟。兩位「人民詩人」一見如故,聶魯達稱艾青是中國詩壇的泰鬥。
艾青對詩的熱愛表現在他不改初心地寫詩。即使上世紀50年代經歷北大荒、新疆等地的艱苦歲月考驗,艾青仍沒有放下筆。他依然以詩人的眼睛,發現那裡的真、善、美,用詩句謳歌那裡的建設者。這個時候的艾青,字裡行間依然樂觀,依然充滿著向上的力量。艾青以「年輕的城」作為自己生活和創作基地,《從南泥灣到莫索灣》《地窩子》《鋪路》《槐樹》《燒荒》《帳篷》……艾青繼續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句。長詩《踏破荒原千裡雪》《哈馬通河上的朝霞》也創作於此期間。艾青還在這裡完成了《綠洲筆記》、報告文學《蘇長福的故事》的創作。
艾青在抗戰初期就說過:「個人的痛苦與歡樂,必須融合在時代的痛苦和歡樂裡;時代的痛苦和歡樂,也必須糅合在個人的痛苦和歡樂中。」
艾青和他的詩皆以這種胸襟經歷著歲月滄桑。
回到北京時,艾青已是年逾花甲,卻煥發了他創作的二次青春——《在浪尖上》《光的讚歌》《魚化石》《鏡子》,這一叢叢歸來的花簇再次吸引了中外讀者的目光,艾青憑藉著他的新作,又一次回到讀者當中。其中《魚化石》一詩,即是在《解放軍報》長徵副刊發表的。《光的讚歌》等詩作一經發表,旋即在國內外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人們注意到,艾青的詩除了他的生動形象的藝術特點外,還多了深邃的哲理和濃鬱的情思。
《光的讚歌》猶如巨浪拍岸,激揚著詩人的哲思。艾青在詩中寫道:
即使我們是一支蠟燭/也應該「蠟炬成灰淚始幹」/即使我們只是一根火柴/也要在關鍵時刻有一次閃耀/即使我們死後屍骨都腐爛了/也要變成磷火在荒野中燃燒
這是燃燒著的戰歌,這是時代偉大歌手的宣言。
艾青一走向詩壇,就是一位用畢生謳歌光明的詩人。他的詩歌選擇了時代,實現了和時代同悲歡,因此經得起歲月和讀者的檢驗,這是艾青詩歌具備恆久魅力之原因所在。
1996年5月5日,艾青離我們而去,但他的詩卻從未走遠。時間遠去,詩魂永存。詩人艾青仍然與海同在,與山同高,以他的風趣和快樂,以他的沉默和安詳,以他的才華和智慧,以他的博大和寬容,活在讀者心中。
值班主編:徐賢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