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對一些事物產生恐懼心理,這些事物可以是未知的,比如外星人無垠宇宙海底巨獸等等,也可以是已知的,我們知道它的存在,並且對它的終將到來感到恐懼。
小林前幾天看了一集日劇,就描述了這種對「終將到來」的恐懼,而且還是「與生俱來」的:遺傳基因。
在今年春季日劇《勝券在握》第八集中,有這樣一位大型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園川直繼,他的本行是藝術家,而且參加過很多慈善活動,是一位善良溫和的藝術青年,但他卻突然跳樓自殺了。
直繼自殺的動機為何?有著一隻機器人右手的生物學家紐倉哲(山下智久 飾),用他另闢蹊徑的觀察力,發現直繼天生的發色是紅頭髮,但他卻常染成黑髮示人。並且在搜查直繼生前住房時,紐倉哲發現了一個寫有「Founder Research」的袋子,意為創始人調查。
這個「創始人」是指,如果在同族之內不斷近親結婚,就會失去遺傳基因的多樣性,而擁有某特定基因的創始人的遺傳基因會不斷擴大,這就是所謂「創始人效果」。
紐倉哲察覺到直繼的自殺可能跟園川家族的遺傳基因有關,於是他開始著手調查這個「創始人」,最後查到源頭是直繼的外祖父、企業的創始人園川大次郎。
實際上,直繼在生前就已拜託「人類基因解析項目」的合伙人兼好友遠藤(要潤 飾)調查自己家族的血統,因為他的外祖父同樣頂著紅色頭髮,而且是個脾氣暴躁、有酒精依存症、愛使用暴力的人,他不想變成外祖父那樣,他乾脆連繼承公司和結婚生子都放棄了。
但「創始人調查」的結果卻是直繼最不希望看到的,他和外祖父大次郎擁有同一類型的基因,他遺傳了被族人稱為「惡鬼之血」的不良基因。直繼借酒消愁,在喝酒之後他果然出現了理性不受控制的行為,動手掐住了遠藤的脖子,清醒之後直繼對自己失望至極,於是他跳橋自殺了。這讓幫助調查的遠藤後悔不已。
這似乎是一出被自身基因逼死的悲劇。前面提到「創始人效果」有較強的擴張性,除了直繼,在大次郎一脈其他39名親屬的基因中,有87%都顯示了同樣的基因傾向。
公司現任會長、直繼的父親園川務(柄本明 飾)是入贅進來的,他和紐倉哲說到,第一代會長是真正的「惡鬼」,是一個可怕的男人,他沒有辦法反抗他,而且直繼的母親也是自殺的。因此園川務從直繼很小的時候就告誡兒子,你身上流著惡鬼的血,要小心別變成你外公那樣。園川務也一直保護著直繼,他不幹涉兒子的藝術事業,並且在金錢方面提供支持,但直繼還是和他媽媽一樣自殺了,「血統決定一切」,園川務覺得這一家的基因是難以戰勝的。
生物學家紐倉哲卻並不這麼認為,對於「人類是受制於先天因素,還是可以在後天成長中改變」「是基因決定一切,還是環境塑造人格」這樣的古典問題,他指出,決定人類的,並不是基因和環境二者之一,而是基因和環境的共同作用。擁有「惡鬼」的基因,不代表會成為和惡鬼一模一樣的人,身為直繼的父親,園川務可能給直繼提供的是一個任由「惡鬼」在內心肆虐的惡劣環境。
為了證明環境能夠塑造人格,紐倉哲帶領園川務與直繼的兒子相見了,原來直繼的前女友瞞著直繼,偷偷生下了他倆的兒子步夢,雖然是在單親家庭長大,但步夢非常陽光,把朋友老師都當做家人,還奪得了「孩子與家人的未來」繪畫大賽大獎,確實是一張非常溫馨的畫。
隨著科學包括基因工程的發展,基因檢測正在造福千家萬戶,這項技術可以幫助人們減少易感基因的患病風險。其實就有一些名人的例子,比如美國影星安吉麗娜朱莉就擁有癌症家族史,作為一名以性感著稱的女演員,她還是勇敢地選擇割除乳腺和切除卵巢,這樣能大大降低罹患乳癌和卵巢癌的風險,因為朱莉自身帶有的BRCA1基因,有87%和50%的機率患上這兩種癌症。沒有人會厭惡健康,朱莉敢於直面基因缺陷,雖然沒有了重要的性器官,她依然是勇猛過關的性感女神!
除了生理上令人恐慌的致病基因,其實還有一種基因分量也相當沉重,但它需要繼承,不能遺忘,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就是因為這個「基因」問題而和太太一起放棄生育子女。
在進入「令和時代」沒多久的5月10日,村上春樹在月刊《文藝春秋》上發表了隨筆《棄貓,提起父親時我要講述的往事》,在文中公布其父親曾經是「侵華日軍」,並且殺害過中國俘虜。村上春樹將這段殘酷的經歷,看作是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原罪」,他覺得自己身上有著侵略者的基因,雖然感到不快,但這是無法迴避的自身的一部分,他將繼承這段歷史,但他不想把這種「惡鬼之血」傳給後代,所以他和妻子沒有打算要孩子,但歷史不能被忘記。
村上春樹的這個決定,我們不妨拿來和前文中自殺的直繼作比較,直繼也是因為自己擁有不良基因而放棄結婚生子以及公司繼承權,雖然不小心還是有香火留了下來。直繼其實是懷著愧疚感自殺的,他覺得不能再讓外公那種「惡鬼」的血脈延續下去,就到他這代為止吧,這其實是很有責任感的表現。
作為他兒子的步夢,卻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長了起來,雖然是一個人見人愛的陽光男孩,但逃脫了責任,忘記了歷史。雖然在外部環境改善了他的人格,但是深藏在他內心的「惡鬼」就能這麼輕易被遺忘嗎?就像劇中下面一段臺詞,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日本社會特有的「受害者」「事不關己」的態度。
希望上面只是我的過度詮釋。如果像村上春樹這樣有良知的日本人能更多一些就好了,承認歷史並且正視它,這是後人需要承載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