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度納去世之後,坎帕尼亞女孩Elisa在Ins上發了一張那不勒斯街頭他的招貼畫作為紀念。招貼畫上,馬拉度納的頭像被放到了聖像之上,那不勒斯當地的主保聖人是聖詹納羅,上世紀90年代之後,他們又有了聖地牙哥。
今年8月,義大利新冠疫情形勢稍有好轉,在北部呆了許久的我們去南部轉了一圈,就住在Elisa家裡。她並不是那不勒斯人,而是薩勒諾人,這座城市比那不勒斯更靠南,坐火車旅行的話,要繞過維蘇威火山繼續向下。當地球隊薩勒尼塔納只在意甲待過兩個賽季,當地人對待那不勒斯,總抱著複雜的情感,一方面抱怨首府球隊搶佔了義大利南部本來就不充裕的足球資源,又因為那不勒斯在戰績上的強勢不由自主地去關注和支持這支球隊。
Elisa也是這其中一員,一起去那不勒斯的時候,她堅持帶我們徒步穿過集市區:「有點亂,有點危險,但這裡才是原汁原味的那不勒斯。」這片區域的髒亂程度,能顛覆很多人對那不勒斯或者歐洲城市風貌的固有印象,但這也是這座城市真實的一部分。
馬拉度納元素充斥著集市區的每個角落,鬧市斑駁的牆上,人們或用塗鴉,或用不知從哪裡剪下來的阿根廷人的照片,宣揚著那不勒斯對於阿根廷球王的「主權」。小商販的貨架上,馬拉度納的小塑像出現的頻率也一定是最高的,其後才會是哈姆西克、因西涅或者加圖索,往往與之相映成趣的,是旁邊印上尤文圖斯隊標,或者貝盧斯科尼頭像的廁紙,這種可愛的物件,也許只存在於那不勒斯。
這些街頭文化日積月累,成了那不勒斯一張另類的文化名片,而其中一些文藝創作者的靈感,又給這些街頭文化增添了大量光彩。那不勒斯有兩座馬拉度納塗鴉牆最為著名,第一座來自於1990年,當年阿根廷人帶隊贏得了第二座意甲錦標。那不勒斯居民決定集體募捐,為馬拉度納繪製一副塗鴉來紀念其功績,最終一位居住在西班牙區的畫師馬裡奧·菲拉爾迪成為創作者。他花了三天兩夜,僅用一張馬拉度納的小照片作為底稿,在這個區域繪製了一副兩層樓高的馬拉度納畫像,在策劃階段還有一群那不勒斯青年非常活躍,但到了實操階段,菲拉爾迪獨立完成了全部,其他人最多只能打打下手,幫忙遞送顏料和夜間照明。
塗鴉完成之後,那不勒斯人在馬拉度納的畫像下面辦了一場慶典,當時還有幾家國外的報紙前來採訪,有意思的是,因為這副塗鴉的面部正好畫在了二樓一棟民宅的窗戶上,所以每當有人打開窗戶,都會引起居民區的集體不滿,因為這破壞了他們心目中神祇的面貌。
隨著時間推移,顏料逐漸風化脫落,又因為住戶開關窗時不可避免地會對塗鴉造成破壞,這副畫像後來經歷過兩次翻新,第一次翻新時,畫師薩爾瓦託雷重新按照輪廓,為畫像上了新的顏料。等到2017年,馬拉度納的老鄉,阿根廷藝術家博索萊蒂被那不勒斯邀請來做街頭畫作,他先是在馬拉度納塗鴉牆旁邊畫了一幅貞潔女神,然後又將馬拉度納的面部重新繪製,相較菲拉爾迪的原版,博索萊蒂畫上了真實的面龐。現在遊客去西班牙區參觀的話,看到的也是這一幅更逼真的馬拉度納。這幅街頭作品能保留延續30年,也多虧了後來二樓房間的業主配合:相較自己房間的採光和馬拉度納,他更在意後者的形象被損毀。
在博索萊蒂重新繪製這副經典塗鴉的同一年,另一位來自那不勒斯的街頭藝術家喬裡特在那不勒斯市郊繪製了第二幅馬拉度納的巨型畫像。菲拉爾迪繪製第一幅塗鴉的1990年,喬裡特剛剛出生,馬拉度納在1991年就已經離開那不勒斯,前往塞維亞踢球,但這不影響隨後成長起來的那不勒斯青年對阿根廷人的崇拜,喬裡特亦是其中之一。
喬裡特的繪製工程更浩大,他選擇了那不勒斯沿海的一棟大樓,把整棟樓的側面當成了畫板。與當年的菲拉爾迪不同,喬裡特沒有選擇馬拉度納球員時代的形象,而是花了一個走上教壇之後蓄起鬍鬚的阿根廷人。這是世界上最大的馬拉度納街頭塗鴉,在畫像底部,喬裡特寫了一句話:「凡人的神。」後來接受媒體採訪,喬裡特解釋了自己的創作動機,馬拉度納在踢球時有如神助,而阿根廷傳奇後來為弱勢群體發聲,對毒癮和酒癮的抗爭,讓他的人性更加豐滿。
現在喬裡特已經把自己的社交平臺頭像全部換成了純黑色。因為疫情,人們今年的生活已經很不好過,阿根廷人的突然離世,再把那不勒斯人的黑夜拉得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