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漫沒有翻車，《姜子牙》依然值得

作者/圓圓

截至10月2日晚11點，《姜子牙》以6.54億的票房遙遙領跑國慶檔。

十月一日上午十點，叨姐坐在滿場的影廳裡看《姜子牙》首場。

等到叨姐從影院出來，這邊#姜子牙彩蛋深海##姜子牙刷新票房紀錄##姜子牙 男媽媽#的詞條已經燒在熱搜，那邊豆瓣、淘票票開分卻停在7.1。

不過即使豆瓣、微博「國漫翻車論」鬧得多麼不可開交，鋪天蓋地而來的除了兩極分化的評價，還有《姜子牙》已經以首日3.58億人民幣的票房刷新了中國動畫電影紀錄的消息。

儘管姜子牙不再是仙風道骨的老公公，變成了可以隨意拉郎的少年音中年，偶爾還是肯德基爆衣上校；在信仰上優柔寡斷，甚至還要和申公豹搞七搞八。

但平心而論，叨姐是喜歡《姜子牙》的。

當「拉胯」的國漫

硬著頭皮針砭時弊

雖然2020年因為疫情的關係，《姜子牙》和所有春節檔電影一樣，遭遇延遲八個月上線的困境。但不得不說，《姜子牙》著實不適合合家歡的春節檔。

這就不是拍給當代小孩看的動畫電影。

一開篇，《姜子牙》就以高飽和的壁畫式二維動畫給故事的世界觀做基礎說明，商朝禍亂，三界廝殺，封神之戰綿延數年。

姜子牙作為元始天尊座下首席，奉命帶領靜虛宮一眾弟子斬殺狐族。

但就在處決九尾狐的那一刻，姜子牙看見了九尾狐精神體內仍舊暗藏一無辜元神，因此解除封印，犯下眾仙眼中的大錯。

三界如何看著姜子牙風光無兩一步一步登上僅為他一人降下的天梯，就如何見證他「被九尾狐的幻象迷惑」貶至北海苦修。

蒼莽北海，千裡冰封，萬裡雪飄。困住的不只是姜子牙和自願下凡追問的申公豹，還有數不清的小怪。

姜子牙一次又一次在幻象裡重蹈覆轍，直到遇上與九尾狐宿命相連的妲己原身，小九。

在與小九前往幽都國尋根的路上，姜子牙才意識到，三界看似一戰俱靜、百廢待興的背後，是大戰遺留下的惡意獵狐、人性猜疑、萬物狂躁。

師尊設下的無知之幕，率先把蒼生和個體的矛盾擺到了姜子牙的面前，再三叩問姜子牙「可知罪」的背後，是師尊自以為是、苦心經營的大陰謀——

消滅戰前的合作方狐族，掩人耳目，一步升仙。

講到這裡，《姜子牙》想要表達的故事內核已經十分清晰，甚至敏感。

可以說《姜子牙》是在國慶檔一片飄紅，爭先恐後化身宣傳武器的喉舌電影裡，光明正大又晦澀地唱起了反調，這尚不顯眼的反骨，也許連審查都沒能辨清個中辛辣。

天尊擅自主張擺起棋盤，犧牲小部分人以渡蒼生。

往大了說，到頭來蒼生得到救贖了嗎？犧牲的小部分人又何嘗不是蒼生？為護生而殺生已經和普世價值背道而馳，遑論上位者居高臨下將蒼生當成不能自我升級的個體，以解除矛盾當做一步登天的個人勳章？

往小了說，以優化、升級為名的強制措施，就一定能導向理想結果嗎？這何嘗不是為控制戴上美名，粉飾太平的一個遮羞布。

至此，看著封神演義等各類文學衍生作品、黑暗日漫成人童話長大的昨日「小孩」——叨姐和一眾80、90年代生人才是《姜子牙》的目標受眾。

值得一提的是，《姜子牙》團隊在製作上的良苦用心。

即使被詬病沒講好故事，畫面美但缺乏靈魂，《姜子牙》開頭的二維動畫卻結結實實打到了所有觀影群體的心裡。

三十出頭卻頭髮斑白的李煒導演直言，二維動畫的部分花了他們最大的人力、物力和資金，「連觀眾注意不到的細節，都精益求精，都是在運動著的。」

要是全片的敘事，都能保持二維部分的水準，恐怕《姜子牙》的「國漫翻車論」就不會這麼聲勢浩大了。

差評究竟差在哪？

除了和「燃」、「反轉」基本搭不上邊的劇情，《姜子牙》的畫風也不那麼鮮亮明媚。

廣闊天地一片蒼茫，姜子牙被封印的北海，色調昏暗，物件粗糲，魚龍種族混雜，俠盜鬼怪叢生。

撲面而來的腐朽氣味像是徐克電影裡的邊陲小鎮，或是武林外傳的同福客棧。

靜虛宮裡的十二金仙一點也不清明疏朗，黑黢黢的銅像臉上永遠帶著邪典詭異的笑，像復活節島上的龐大巨物，仿佛下一刻就將泰山壓頂。

師尊本尊倒是通體潔白，但聲線騷氣十足，掛在白色枝丫上的三千髮絲讓他活像一棵密林深處的童姥妖樹。

「正派角色」如此，本片最大反派九尾狐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

九尾狐的本體基本已經與狐狸這個物種沒什麼關係了，擁有兩塊胸肌和不知道多少只手的九尾狐，像西方傳說裡的紅色惡龍。荒漠上歸墟裡的怨靈透著綠光，大戰時刻成千上萬面目可怖，宛若西方地獄。

更「糟糕」的是，至高無上的仙界每每出現，都要配上古典禪意的大鼓和哼鳴，東方神秘的配樂一響起，叨姐就要在初秋的電影院裡瑟瑟發抖。

畫風的暗黑、鏡頭的驟切和神神叨叨的配樂為《姜子牙》精美的製作打上了厚厚的「陰間」烙印，不然，叨姐也不至於聽到小朋友此起彼伏「我不想看了」「這是什麼狐狸精啊」的哭聲了。

看完電影嚎啕大哭的，除了被畫風和不知所云劇情嚇到的人類小孩，還有罵娘「浪費電影票錢」的成年人們。

《姜子牙》內核的豐滿深刻，卻沒有得到匹配的故事板和文本支撐。單一追求畫面精良、特效迭代的結果是，對動畫文本的罔顧。

當無法依靠畫面銜接構成完整敘事，只能依靠對白和旁白解釋劇情時，就形成了網友「看一半看睡著了，醒過來發現還能接的上」的尷尬局面。

誠然，在文化環境不甚明朗的今天，從「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大聖歸來》，到反抗父權的《哪吒》，甚至口碑極度分化，被批評為自我高潮的《大護法》，初生牛犢國漫似乎是在偷偷接過重任，針砭時弊，觸摸底線。

但可惜的是，當跨越了最險峻的「特效」大山之後，對文本和敘事的忽視，讓動畫的內核和呈現產生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姜子牙》裡沒頭沒尾的敘事，給師尊狐族的前緣往事蒙上陰翳，為申公豹的洗白帶來理解障礙，讓小九嘴裡的「阿父」不知所蹤，更讓姜子牙的人設無法自洽，最終一團混沌。

想講的沒講好，該講的沒講到，草草收尾，只留下合家歡的討好彩蛋和喧賓奪主的《深海大飯店》貼片。

敘事的不完整，就必然帶來內核的矛盾。

當我們以為這是一個在隱隱對抗上位者，衝破天網，拯救每一個個體，宛如「國際歌」的故事時，《姜子牙》卻以新的強權——師祖的出手結束這場鬧劇。

所以到頭來，姜子牙決絕斬斷了師尊設下與人間的宿命鎖，也不足以開天闢地迎來新時代。三界的百廢俱興，繼往開來，僅僅是人外人、天外天的師祖大發慈悲，明察秋毫。

強權之上還有強權，姜子牙依舊掙扎在系統裡。

但幸運的是，國漫尚未被收編，姜子牙們依舊擁有數不清試錯和撞南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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