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看著祖國一步步從繁榮昌盛走向衰敗,當你看著昔日萬人空巷的街道逐漸悽涼敗落,當你回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的家鄉,你會作何感想?是憤怒?是惋惜?還是遺憾?此詩寫於周朝東遷之後,它的作者可能是一位經常出使四方的愛國官吏,當時王朝頹敗,民生疾苦,作者因公出使,卻發現往日的宮殿現在已經變成了農民的耕地了。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但也限於史臣的身份只能獨自悲傷,無聲哭泣。
時光流逝,物是人非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黍」已經生長得很茂盛了,而「稷」卻還在幼苗時期,這裡便點明了時令,此時應為農曆六月,黍以開花,而稷未開花,稷開花結穗需要等到七月。看著這些茂盛旺盛的黍離散地生長著,便回想起昔日此處的繁榮富貴,而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一切景語皆情語,黍、稷本是無情之物,但在這裡卻勾起了詩人對生命的無限愁思。「行邁」,即行走,「靡靡」是指行動緩慢的樣子。作者緩緩地拖著沉重的步伐,心中愈來愈感傷,可鬱積在心中的憂思卻無人可以訴說。由此,詩的開篇便奠定了全文的基調,創造出情景交融的意境,增強了詩的感染力,使詩歌韻味無窮。
每章的前兩句運用的是互文的寫作手法,因為不可能「黍」總是一行行排列整齊地長著,而「稷」卻經歷了由苗到穗最後到實的過程。不可能「黍」的生長為靜態,而「稷」的生長為動態,很明顯這裡是互文見義。所以這裡的「彼黍離離,彼稷之苗」應當是「彼黍稷之苗離離」。在這裡,作者將黍稷這兩種作物緊密地結合成一個意象,賦予黍、稷以時光流逝的意味,從而引出後文詩人哽咽難言的愁苦心境。
「中心搖搖」「中心如醉」「中心如噎」三句話層層遞進,一步一步增添感情色彩,表達了作者對故國的思念,以及內心的心酸哀傷,使讀者可以感受其內心的悲涼。每章的後六句都是一樣的,反覆吟詠,採用了白描的手法,沒有添加任何修飾。「知我者,謂我心憂」說明朝中大臣也是有理解同情他的人,但是其後的「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用意明顯更重,而這也可能正是作者煩憂的原因之一,他正在被朝堂上的一些人攻擊、諷刺、侮辱。
作者在行文中著眼於農民的生產,也敢於指出朝堂上一些人對他的侮辱,這是一種進步,但是作者還是受到階級意識的影響,他不敢直接表露詩的主題,只能含蓄委婉地向天發問「悠悠蒼天,此何人哉?」他不敢明說是因為周幽王的毋庸所以讓百姓處於水生火熱之中,因為他已經將忠君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三次出使,其憂之深,其悲之切
全詩分三章,每章十句,和《詩經》中許多作品一樣,本詩也採取了迴環復沓的章法,三章結構相同,每章前四句變換六字以遞進情節的發展,增強感情色彩。「苗」「穗」「實」「搖」「醉」「噎」,兩兩押韻,體現了四季更替,植物在不斷地生長,而詩人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彼稷之苗」引發「中心搖搖」,「彼稷之穗」引發「中心如醉」,「彼稷之實」引發「中心如噎」,詩人的感情逐漸遞進一唱三嘆的模式使詩歌更加有節奏感、音樂美,淋漓盡致的抒發了作者內心的悲涼苦楚,其憂之深,痛之切,悲之沉,增強了詩的抒情效果。但後文反覆吟詠「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展示出作者情感的難以抑制。當作者心中的鬱結準備噴湧而出時,卻又筆鋒一轉,及時收住,轉而對蒼天的拷問。
詩中寫了他三次出使,但這並不是為了表明他出使的時間,而是想表明,隨著時間的變化,國家的衰微和個人的憂愁正在同步增長。第一次來只是想起當年的繁華,目睹今日的蕭瑟,看著一切物是人非,心中惴惴不安;第二次來心中更是增添了些許感傷,心情已經麻木了;第三次來他已經事先知道了如今悽涼的景象,但看著百姓的生活越來越艱苦,國家越來越衰敗,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所有的悲傷與憤怒一齊湧上心頭。
失去土地農民的哀號
《國風》是民歌的匯集,多數為勞動人民所流傳,反映的應該是普通百姓最真實的生活,不太會有憂國憂民這種比較高尚的主題,所以有人認為《黍離》應當是失去土地農民的感慨,而詩中所描述的正是普通百姓最真摯的願望。詩人可能是一位背井離鄉的農民,流落到異地他鄉,看著家鄉原來也有的黍離,不禁觸景生情。在踽踽獨行的途中,風餐露宿,日曬雨淋,詩人非常懷念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穩定生活。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黍離從幼苗到抽穗最後結果的生長曆程,詩人心中的悲痛也愈發沉重了起來,又「搖搖」到「如醉」最後到「如噎」。
黍稷是農業生活的象徵,它作為此詩用來起興的意象統籌全文,奠定文章格調,所以此詩的主旨必定與農業相關。「知我者,為我心憂。不知我者,為我何求。」其實就是想表達詩人想要回到過去,回到自己有土地的日子,過著平淡安穩的農耕生活,別的什麼都不奢求了。在先秦以及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受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影響,農民最想要的就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而這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實現,詩人不禁感嘆「此何人哉」,究竟是什麼人造成的啊。全詩流露出來的就是詩人對土地的熱愛,也代表了中國古代農民對土地特有的 難以割捨的感情。
小結
《黍離》長期以來一直是文學界的主要研究對象,對其主旨、藝術風格及文化內涵等方面,各學者也是見仁見智,莫衷一是。有人認為這首詩是閔宗周之說,或是思兄之說,又或是流浪者的悲歌。詩中用「賦」來鋪陳,渲染蒼茫的氣氛,「賦」中又夾雜著「興」、「比」,這樣相互補充呼應,從而避免了行文單調。而黍離作為詩中的興象(起興的意象),是鑑賞分析此詩不可或缺的一點,它承載著豐富的社會文化內涵。或許是詩人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懷,或許是失去土地農民的哀號,又或許是藉助黍稷的生長狀況託物起興,對生命進行追問,提出「我是誰」的哲學問題。
文|南書房|雜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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