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失去了身體》
類型:動畫,愛情
導演:傑赫米·克拉潘
主演:Hakim Faris,維克託瓦爾·杜·波依斯
上映時間:2019年11月6日(法國)
獎項:第72屆坎城國際電影節國際影評人周單元-最佳長片等等
法國動畫電影《我失去了身體》像是一首在你心靈荒漠深處淺淺吟唱的散文詩,值得觀眾靜下心來跟隨創作者為你打開的一扇心靈之門,通往個人塵封已久的內心世界,將過去、現在、未來串聯起來,將遺失在歲月裡的願望、遺憾通通填滿。
本片具有歐洲電影一貫的哲學性、藝術性、文學性,又兼具超現實主義風格,嘆服創作者的腦洞,經過精巧編排層層遞進的劇情布局,詭異黑暗的氛圍,超強的畫面敘事的能力,還有荒涼舒緩、先鋒夢幻與劇情完美結合的背景音樂,將一個平凡的故事重新排列組合,發現了重新審視人生的獨特視角。
整部片子看起來平淡無奇又別有洞天,社會現實背景是灰暗麻木的,像是被人類拋棄很久的廢舊城市,城市中的人淪為整個故事的背景板。此時,一隻突然覺醒的斷手,從解剖實驗室逃脫,穿越城市,跨越人類、鴿子、老鼠、螞蟻和狗等各種意想不到的阻礙終於「找回」主人身體,卻上演了一個看似意料之外卻又意料之中的結局。同時,斷手的主人勞伍菲爾,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的孤獨悽然的人生經歷浮出水面,不禁讓人唏噓。
在哥特風格電影《亞當斯一家》中也有一隻斷手形象,有很強的喜劇性格,而這部影片中的斷手作為主要角色更具悲劇性、人文性、獨立性,象徵了主人勞伍菲爾肢體的「殘缺」和精神世界的萎靡斷裂,更深刻的是一種普通人身上的沉默的生命力。
從斷手的經歷來看,影片採用倒敘的方式,層層剝繭似的揭開斷手的秘密。斷手巧妙逃離實驗室時像個矯健的特工,與鴿子高空肉搏時像個斯巴達勇士,不慎跌落地鐵軌道懂得借用打火機震懾陰溝裡的老鼠,又充滿了智慧,逃離垃圾焚燒站和被惡犬追咬的時候更是九死一生。
非常規的逃離路線帶來了一個非常規的觀察社會環境的視角,比如人們注意不到的窗邊、門縫、車底、垃圾桶、軌道、天棚等等,多是一些壓迫感強的邊緣視角,凸顯了人物的邊緣感。逃難中也有許多溫情的畫面,斷手給嬰兒撿奶嘴,嬰兒握著手指緩緩入睡,斷手坐在鋼琴上聽著鋼琴曲,浮現出主人當初彈鋼琴的場景……這些經歷將斷手的形象高度人物化,它是勞伍菲爾的一部分,其實它就是勞伍菲爾,不管勞伍菲爾是否記得那些快樂與痛苦的回憶,他的身體都記得,人的身體一直忠誠於自己,只是有時候人自己不知道罷了。
現實中的勞伍菲爾並沒有像他的斷手那樣張揚,年幼的勞伍菲爾過著優渥的生活,理想是航天員與鋼琴家,一場車禍使他成為孤兒,寄人籬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他默默地追求一個曾經在雨天陪他聊天關心他有沒有受傷的女孩,為她打造木質「冰屋」,實現她去北極的夢想,可是又被誤解,心灰意冷的他操作不慎被機器割斷了手。
勞伍菲爾經歷了重大的生離死別,非常渴望歸屬感,希望與命運的對話,電影傳遞出一種揮之不去的「未完成情結」,父母的死多少與他有直接關係,從此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除了斷手,每次出現蒼蠅這個意象時,就預示著勞伍菲爾將遭遇厄運,父母的車禍、意外傷害,而這源於他從小很想徒手抓住蒼蠅,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抓住過,就像人與命運的纏鬥,經常上演衝突與遺憾的戲碼。
勞伍菲爾殘缺的肢體象徵「喪失」,即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殘缺。斷手回歸身體是一個自我覺醒、自我掙扎、自我整合的過程,它最終回歸勞伍菲爾身邊時,雖然不可能再接上,但是有理由相信勞伍菲爾也經歷了如斷手一樣的心路歷程。斷手是勞伍菲爾內心世界的外化,在這個過程中,斷手跳到工地塔吊上實現了飛行的理想,只是勞伍菲爾在最後一刻選擇停在樓頂天台的邊緣,他懂得了用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去旁觀自己、溫暖自己,人的身體就是人最終的歸屬,這是每個孤獨生命必須領悟的。
電影的視覺效果很特別,像是二維動畫與三維動畫相結合,場景在黑白色的基礎上用了飽和度很低的著色,景框中的畫面常常是殘缺不全的,局部大特寫居多,無臺詞畫面較多,強化了破碎感、窺視感、詭異感,增強了敘事氛圍。儘管這是一個寫在很多人心頭上的故事,由於傳達的內涵比較隱晦深刻,很多人並沒有完成「斷手」那樣的歷程,而且先鋒意義的電影的受眾比較小,所以不是很好理解。
《我失去了身體》告訴我們:人的一生需要自己從殘缺走向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