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草自青,山川歲月長

2020-12-17 風定荷華

假期餘額不足,上高中的兒子即將返校。問我:「假期只有最後幾天了,媽媽能否幫我想想剩下的日子該怎樣過?」

兒子話語戲謔中帶著調侃,其實言下之意對假期頗有惋惜時光之意。

往年春天,我總會與兒子去金殿山上踏青,或放風箏,或看山茶花,或去金殿的寺廟庭院中冥想,看後山古樹參天,去觀景塔樓敲鐘,登高俯視被松柏樹影遮蔽的人間紅塵,抬眼望向萬裡無雲的澄碧藍天。

昆明的太和宮金殿,是雲南著名的道觀,因主殿是黃銅鑄造,在陽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輝,耀眼奪目,故名金殿。

金殿是吳三桂重建,故流傳了一些吳三桂與陳圓圓的民間傳說,每每去往金殿,都有遊人問及故事內容,我和兒子都樂此不疲地作介紹,仿佛我們也成了這名勝古蹟的資深導遊。如此熱情,應該是我們都非常熱愛家鄉的一山一水吧。

如今的金殿已擴為公園,除聞名遐邇的茶花園外,還增添了木蘭園、薔薇園、杜鵑園等植物園,這些植物園與金殿、鐘樓、四合院等建築群連成一片,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每年春天,去金殿踏青對我和兒子來說是一場朝聖之旅。在萬目蔥綠的春天去踏青,不僅僅去感受自然造化之美,也是向內去尋找淨化的心靈聖殿。

每當春氣景明的時候,茶花園的山茶花濃鬱豐美,在青青鬱郁的葉片中繁盛的開放。杜鵑園裡的杜鵑爭奇鬥豔,花紅似錦。

在初春,百畝花園的鮮花競相開放,映出漫天緋紅,美不勝收,如重彩的圖畫遠遠近近地展現在人們的視野, 這陽春的喜悅,仿佛以妍麗的色澤來彌補有些灰白的人生。

帶著迎接春意的心情上山,一路上石階寬闊,蒼翠樹木遮天蔽日,若走在松林無邊的小徑,直直望去,修竹蔽天,松蔭夾道,平添廣闊的空間感,讓人腳下的步伐邁得格外輕盈。

拾級而上,置身於各種植物園中,深感帶有春之氣息的花開和青草的芳香,是上蒼賜給我們最該珍惜的美好,而這純然看花的日子,則是歲月贈予我們最安恬靜怡的時光。

其實踏青的心境,花的盛放,是人生最美的短瞬一瞥。

有時,眨眼間,春花飄零,花瓣萎落,是自然的無常。在如雲如煙的人生,在世事無常的生活,人生的無常何嘗不是宇宙無常的一種。

有時,踏入四季輪迴的山野,偶然的美好驚現於山林、淨土,感覺另一朵心靈之花在心底深處盎然開放。

假期快結束了,我決定帶兒子中午到金殿去。

「中午爬金殿去。」我對兒子說,「可是往常都是清晨去呀。」兒子驚訝地說。

「心中存有美好,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時節。中午時節欣賞春意,定有另一番風景呈現。」

我相信,每一朵茶花開放的每一天,一定都流溢著春日清晨縈紆的香氣。

一季花開富貴,一季花香四溢,都是自然的饋贈,珍惜每時每刻的初心,就能握有一份自在不媚俗的從容。

中午登頂,塔樓敲鐘,繞樹千匝,松柏蒼勁,和往常不同,與過去有別。

「明鐘塔」是鳴鳳山上的最高建築,登樓四望,視野極闊,尤其在明鐘塔樓遠眺,看向對面極遠之處,似乎看到天的盡頭,那微微聳立的山峰,直直地頂到高處,遠遠望去仿佛遮去天空的一角,讓人甚是震撼。

忽然,聽到塔樓高處響起的雲雀叫聲,脆亮的鳥鳴隨著雲雀飛翔的姿勢,直到雲際之處才漸漸消失,在這美麗的春天,高歌的雲雀應應該是用靈魂在歡笑吧。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有了詩的情懷,感覺大自然有生機盎然的某種力量,才讓我們把萬水千山當一幅畫看,把天地萬物當一首詩來吟誦。

林清玄曾經在《讓人生無憂》中說過這樣一句話:「在轉動的世界中,有自己不變的內在風格,在世俗的花草中,有自己一片清朗的天地。」

人的一生,走過春之絢爛,走過光之明媚,看過「春來草自青」,聽過「微風吹幽松」,人們只要回到紅塵的俗世,就會有一種深刻的感慨,仿佛心靈是濁世和淨土的界限,即使淪入江湖,心靈的純淨也能讓人尋到深刻的幸福,煩惱與苦厄也能安忍地度過。

面對浩浩淼淼的宇宙,我們也能在其自然心中,找到「山川歲月長」最深最奇絕的智慧,尋到像樹一樣的自尊,像水一樣的自在,像雲一樣的自由,最重要的是,尋到人生最美好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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