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76天的封城,武漢解封了。
1月23日,那本是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日子,普通在於一天24小時的它跟平時沒啥兩樣,不普通在於再過一天就是中國人民最隆重的傳統節日了了。然而,這天早上,我日常性十點多鐘才睜開眼,手機裡就簡訊,頭條啥的刷滿鎖屏位置,武漢封城了。
作為一個在武漢讀完大學,去年六月份才畢業,10月份還回過武漢的人,我心裡還是蠻震驚的。其實早在去年底,我就在同學社交媒體轉發的微博中有所耳聞,但跟大部分人想法一樣,這可能只是普通的流感,畢竟我們的生活都沒什麼影響,甚至我還在春運高峰中放假回了家。直到那一天後,我們度過了一個特別的春節假期,我也在這個有點略長略無聊的假期中時時盯著疫情圖,跟湖北籍的同學了解情況。好在,好消息在四月姍姍來遲,這個正值山寺桃花盛開之際,武漢也迎來了它的春天。
四年半前的那個秋天,我到了武漢開始新的徵程,這是我第一次遠離家鄉,害怕中又帶著興奮,因為這個城市的志願是我跟我爸商討的計劃以外的結果。我爸跟我原計劃的志願是四川大學跟雲南大學,作為雲南人,川大本就是衝一衝的存在,大概率我會被雲南錄取。但我想出省的渴望,使得從小就很聽我爸話的我在去學校報志願時自己私自加了這個志願,從此與武漢結下了四年緣分。
從四季如春的地方來到這,氣候上的變化是第一感受,武漢的天氣被我很形象地形容為「冬夏交接,春秋亂來」。冬天極冷,夏天極熱,第一個大學的雙十一,我就買了一床毛毯一件加絨牛仔褲外加一件風衣,還在十一月份的時候我就有些不得了了。真正進入嚴冬時,活了近二十年的我第一次見下雪,氣溫感受最誇張一次,我跟同學外出約飯,手剛從手套裡伸出來,就不自覺地縮成雞爪,掰都掰不直那種。而夏天時,氣溫基本30°以上,在不考慮社會風化的情況下,我時時在考慮一個哲學問題,衣服的意義在哪。極冷與極熱外,是氣候的反覆無常,曾經有段深刻的記憶,好學如我中午出門去圖書館時還是炎炎夏日,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氣溫就只有幾度,穿著最涼爽裝備的我走出圖書館有些許的尷尬。這一刻,像極了劉禹錫詩中在山中看童子下棋的砍柴人(到鄉翻似爛柯人),我確定只是待了一下午?當然,極端的天氣也讓這裡有了家鄉所沒有的一大電器——空調,於是,習慣了魔法防禦的我,這點物理攻擊還是灑灑水啦。
說完了氣候,最主要的還是要聊聊人。雖然在武漢,但我宿舍四人卻全都是省外的,好在隔壁宿舍的同學是,其中有一間就是全湖北陣容。而我因與他們走得很近,隱隱成為了他們宿舍的第五人。我會在周五或周六的晚上跑到他們宿舍玩三國殺,自然而然會帶有薯片瓜子橘子汁,就是我可以隨意吃又不用掃地那種,他們中誰過生日聚會時,我也總在他們其中。記得其中有個湖北籍同學跟我開玩笑,湖北人很狡猾的,「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說的就是我們。當然,這些純屬自嘲,就跟我說的我們那裡「窮山惡水出刁民」一樣,自己說沒事,你說我就敢跟你動手那種。其實全天下的人都一樣,你能用一個指標衡量一類人或一類物,但永遠不能將這一標準添加到特定的人,地域觀念尤甚。反正我沒看出他們多狡猾,反而時時憨憨得無語,猶記得一事,那是一個沉迷於知識海洋的早晨,我夾坐在兩位湖北人士中間,老師神採飛揚地傳道授業,我們仨聚精會神地玩著各自的手機。兩位突然就一遊戲的知識進行激烈討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激動,直到我看到一群人加老師安靜地看著我們仨,尤其是中間在跑著天天酷跑的我,怎麼說呢,勞動節剛剛過,就給大家拜個晚年吧。
除了偶爾(其實是經常)的不靠譜外,他們是一群很講義氣的人,當時作為班級幹部的我,在需要策劃活動時,經常是先調研他們的情況。好多時候私下一說,活動就好開展了,有時還會作為我智囊團的形式,將我的計劃完善。尤其到了大三大四,外班人疑惑我們還能聚起來的時候,我總是可以很裝逼地說,你也不看看誰是領導。當然,對其他人是這樣說,而真實情況是,除了我長得帥佔絕大部分比例外,也有他們相助相配合的一份功勞。就拿我們班那些湖北籍男生來說,他們平時迷糊的模樣,讓我有種本是同學的年紀,卻時時操著爸爸的心,但一旦將任務分配到位,他們強大的執行力總會讓我流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除了同學,我也在讀書期間因種種接觸到學校以外的人。在大二的暑假,我找了兩個家教,一個即將初三,一個剛過初一,為什麼是初中,因為高中我不會,就是這麼理直氣壯。回憶起我初中那時候的流批哄哄的模樣,我覺得勝任應該沒問題的。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方便,每周兩次課,一次兩小時的課上時間,我總要在課下花上更多地時間整理知識點,甚至出試卷,還特意下載了「小袁拍照",這個我得發個誓,真不是因為我不會做,而是要特意回顧初中生的解題思維。準備得越充分,課上才能更輕鬆,輕鬆到我甚至能在課上教他們怎麼打刺激戰場(和平精英),畢竟當時玩家水平普遍還不高的時候,先玩過荒野行動的我是能一打十的存在。不像現在,見人就跪下認錯喊大鍋。而兩家家長的和藹與信任,體現在按時給勞務費,暑假後還繼續發消息讓我繼續教,每天一瓶飲料備著,還有巧克力,大閘蟹等意外驚喜。其中一個孩子我教了將近一年,直到他快要中考時才停。記得寒假前的最後一次授課,家長給了應給的費用外,還多給了一百,命其名曰過年紅包,給我高興得,出來就給我爸買煙了。
在節假日期間,本著更好地了解同學才能更好開展工作的我,決定進行家訪(蹭飯)。一為家裡在武當山腳下開飯店的富二代同學,我剛跟他們聊說有想去武當問道的想法,隔壁這一土豪直接給他爸打了電話,住在他家,吃的全包,我就這麼被零預算安排了。那是熱情無比的一家人,熱情到吃飯的碗裡盛滿了酒,連盛飯的碗都不給一個,連夜坐火車過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我與朋友,只得一口氣先幹完碗中之酒。剛過了五分鐘,朋友就說他不行了,我說你開什麼……「笑」字還沒說出口我也暈了,同學媽媽這時進來,看到我們喝完了,「哎!喝完了,來,再來一碗」,「阿姨,我錯了,不是,我是說不用了,我們喝不了了」,「哦,白的喝不了呀,來啤的,啪!」……只記得那個下午,我本計劃是轉轉周圍,但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我跟同學相互攙扶走在大馬路上,那大馬路修得很歪,得虧那裡車不多。醒來就又是吃晚飯時間了,那酒又來了。所以在此溫馨提醒一下,永遠不要喝湖北人自家釀的米酒,你永遠也不知道那嘗似香美的玩意兒背後到底有多大的後勁。
而另一家是離武漢不遠的武穴,這裡的環境跟我家裡相似,大路邊,離城不遠,但又有鄉村的特色,要不是帶的衣服不多,我真想看看那稻田裡有沒有黃鱔。在那個號稱」魚米之鄉「的地方,我吃到了確實感覺比平時吃到的更香一些的米,以至於在第三晚,跟他們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我連幹三碗還意猶未盡,再進廚房盛飯時發現飯都沒有,只能禮貌地說句「我已經吃飽了」。唯一尷尬的一點,這裡吃三天的肉還比不上我家吃一頓,作為食肉動物的我晚上只得拉著同學出來吃燒烤,於是邂逅了迄今為止我吃過最好吃的五花肉,以至於回武漢後我點了好多頓燒烤,每次不同的店家,每頓必點五花肉,從此開始了期望又失望的生活。在這裡,我還遭遇了撩妹生涯最大的滑鐵盧。那是同學兩三歲左右的外甥女,本以為憑藉著我這顏值,能上手抱抱呢,誰知她拒絕得那麼堅定。看來美色是靠不住了,只得動用金錢的力量,於是到超市給買了果凍薯片,誰知她收了,還是不給親近,呸,渣女。想我憑藉傾城的顏值和不世出的才華縱橫撩妹界多年,碰到再高冷的女的都會很客氣地說一句「滾!」唯有她,一連三天,使勁渾身解數的我終究沒能得逞。
在湖北生活了四年,在這四年裡,我從一個剛上大學的懵懂少年,在這裡學習了立足於社會的知識與技能,並最終走向社會。理論上這是每個城市每個大學都會賦予我的技能,但真實條件下就是武漢賦予了我這項技能,這是我一輩子應該感激的地方。現在武漢解封了,但就如白巖松所說的,武漢解放了,但武漢人卻被鎖了。身邊事實,網絡動態等時時爆出武漢人甚至湖北人被各種拒絕、歧視的事件,連街道辦打我手機調查時,看到我是武漢的號碼都要問問清楚,可以想像真實的湖北人會是什麼樣。人都是有利己基因的,我不敢揣測這些事件背後的邏輯,唯有以自己所見所感,向外人介紹一下真實的湖北,他們也是黑眼睛黃皮膚,他們也是熱情好客,與其他省份一脈相承的中國人。
中國為了更好地控制疫情,以壯士扼腕的態度封鎖了武漢,如今國外的疫情很好地證明了如果這個時候考慮所謂的「民主人權」會是什麼樣子,是湖北人替我們扛下了這本該全國人民都水深火熱的局面,他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和最需要被感激的人。我聽湖北同學說想吃個饅頭卻進不去超市的搞笑與無奈的故事,同等感受著他們旁邊不遠的地方又有人確診的恐懼。但他們沒有抱怨國家抑制了他們逃生的本能,反而在象徵疫情勝利的武漢解封後,卻可能被不公平地對待,新冠病人與湖北人,這二者從來就不能劃等號。
記得美國的政治家亨廷頓在《文明的衝突》中說過,「中國是一個偽裝成國家的文明」。我認為這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同為文明古國,在其他三個古國早已消失於歷史長河時我們卻能國祚綿延五千年的原因。通俗地說,如果把中國比作一個家族,朝代的更替頂多屬於當家人換個,家依舊是那個家。因此,在智力正常的情況下,我們在仔細研究後就可以知道周王鼎上的銘文內容,簡單培訓後就能和漢朝人battle。只因華夏一統的概念,從秦始皇開始就植根於每個中國人的骨子裡,之後任何一個大一統的時代,從沒聽過什麼「偏安一隅」「劃江而治」,始終是統一統一再統一。這樣一個團結在一起的國家,在標榜自由民主的美利堅在抗議為什麼只能富人能檢測,其總統一句「這可能就是人生吧」時,我們能全額承擔感染者的治療費用。在西班牙拔掉65歲老人呼吸機,英國籤署60歲以上老人協議時,我們能跟死神搶一個又一個的生命,不管這人幾歲。這就是大一統的中國體制,而湖北,是其中不可缺失之一。
鍾南山院士(我更願意稱其國士)說過,「武漢本就是一座英雄的城市」,這裡有辛亥革命的第一槍,有抗擊日寇的大會戰,有抗洪與這次抗疫的英雄壯舉。在這裡,你能感受最快的公交,最玩命的外賣,去看看裝著電梯的黃鶴樓,本地人一般不去的戶部巷。還有那比西湖大5倍的東湖,當年在煙雨朦朧中我完成了騎行一周的壯舉,順便在路上載了一個將近我兩人寬的老奶奶去植物園,我發誓,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必須先讓她把未婚的孫女介紹給我,不然我不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