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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通常愛說愛屋及烏,其實我們喜歡的往往並不是物體的本身,而是物體蘊含的情感故事。四川的很多地方,有一種常見的四季常青的植物,它就是竹子。房前屋後到處都可以看見竹子秀麗挺拔的身影。我覺得竹子最美的狀態還是在風起的時候,只要你待在竹林裡,聽見風兒把竹葉吹得搖曳了起來,整個竹林發出的譁啦譁啦,窸窸窣窣,就像是一曲悅耳的交響曲一樣動聽。
竹子的生命力是非常的旺盛蓬勃,你只要拿一小截的竹竿,插在地裡不久就可以茁壯成長起來。竹子的不嬌氣,易存活的性質,在老百姓的眼裡可能就認為是卑賤的,或許很多人也認為竹子是不美麗的。他們把竹子用來編各種各樣的東西,用作家用或者賺取點生活補貼,然後也把竹子砍來當成柴火燒。
從小到大我對竹子有一種愛恨交加的情感。這種愛恨交加持續了我人生的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五分鐘熱度來得那麼的爽快,可能是因為竹子裡盛載了我很多童年的甜美回憶,也有小時候挨竹條抽打的深刻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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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每到生日,外婆總會讓我去搖晃竹子,意思是要像竹子一樣節節拔高,像竹子一樣生命力蓬勃健壯。我想如今這麼健壯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當初搖竹子搖出來的。外婆喜歡把竹殼弄來做布鞋底。把竹殼包進布裡,再用漿糊糊成底,用麻線縫上邊。這樣做出來的布鞋子不但防臭,而且還十分的防潮。小時候,家裡的飯桌上也經常是美味脆甜的竹筍,去挖竹筍時,總是外婆幹的活,外婆說小孩子不能去挖筍。外婆還喜歡拿竹殼來引火,竹殼燃燒的速度比較快,所以也是很好的引火材料,一想起外婆,就是外婆拿著我父親做的竹耙子,在竹林裡耙著竹葉的情景。
父親的生活呢,用如今的眼光來看,或許非常的單調和乏味。父親下班之餘除了寫字、下棋以外,竹編就佔據了父親的全部業餘生活。父親的手特別的靈巧,他把竹子一片一片地刨開,小心翼翼地捋出竹子外面的青篾,再把捋下來的青篾用清水浸泡一會,用砂紙仔仔細細地砂一下,然後用來編制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家什,有籮筐、有洗菜用的簸箕、有裝東西的小藍,還有洗鍋的竹刷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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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竹子,腦海裡就是父親繫著一條藍布的厚圍裙,坐在一個小竹板凳上,在那裡認真仔細地編竹器的模樣。我會纏著父親用竹子給我編各種各樣的小玩具。每一年的正月,父親都會用竹筒給我做一個儲蓄罐,然後我會把自己一年的零用錢都攢起來,灌進竹筒的肚子裡去。再到過年的時候,把裝得滿滿的竹筒用刀從中間劈成兩瓣,滿地的零錢四濺開來,那時候是最快樂的時候了。父親還用竹子給我編了裝螢火蟲的小籠子,夏天的時候,抓了幾隻螢火蟲,把它們放進竹籠裡,提在手上,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別提心裡有多麼美了。
興許是我小時候比較頑逆的緣故,小時候挨母親的抽打是最多的。每遇到我惹了母親惱火的時候,母親常用細細的竹條抽打我。母親說竹條韌性極好,打在身上不會傷筋動骨。但是細細的竹條抽在皮肉之上確實是鑽心一樣的疼痛難忍。每次竹條抽打我痛得連連求饒以後,母親才捨得把竹鞭放下。於是我對掛在大門後的竹條恨得牙痒痒,心切切。總想把它折斷並扔了。但是又畏懼母親的抽打,所以就只能把仇恨全轉移到竹條身上去了。那時候常常想如果沒有竹子了該多好,這樣母親就沒有抽打我的工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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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女人如花,我卻覺得自己不像花一朵,而更像是家鄉的一棵毛竹一樣,生長的樸實無華,而且生命力十分的旺盛。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多想再回到小時候的竹林,有外婆在用竹殼做布鞋,有父親坐在那裡編竹器,有母親拿著竹條在抽打我。可是光陰不待啊,我只有把這份回憶存放進竹子裡,讓它像竹瀝一樣清甜,可以拿來清心潤肺。我和竹子南北相望,家鄉的竹子有我濃濃稠稠的回憶,那些回憶也和竹子一樣,一天一尺,只要隔一個春天,就會長得老高。這些記憶中的竹子,我把它種在了心靈的竹林裡,這樣我可以隨時觀看,隨時搖晃,在曾經的那個時間,那個竹林下,那個小小的女孩,湛藍的天空,一縷陽光,竹林依舊是那麼鬱鬱蔥蔥,挺拔青翠,美麗了世界,青翠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