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的這部詩集是學習、模仿的產物、是記憶和重新組合的產物。」「不是人話，沒有人味。」對於人工智慧「小冰」的詩集，知名詩人歐陽江河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歐陽江河，原名江河，生於1956年，四川瀘州人，詩人，詩學、音樂及文化批評家。1979年開始發表詩歌作品，代表作有長詩《懸棺》《玻璃工廠》和《傍晚穿過廣場》等。
日前，人工智慧「小冰」的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出版了，引發關注。公開報導顯示，這本詩集是「小冰」用100個小時，「學習」自1920年代以來519位中國現代詩人的所有作品，並進行了多達10000次迭代後完成的。但在歐陽江河看來，這本詩集中的文字「忽略了詩歌很根本的東西」。
《陽光失了玻璃窗》書封。
詩歌是小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歐陽江河看來，詩歌需要有原創性，並要體現詩人的個性、獨特性。「這些和詩人的才氣、對世界的理解、他們的世界觀、他們的疼痛、他們對時代的看法、對命運的感受等等都有關。所有這些綜合起來，才構成他們彼此之間完全不同的詩歌。」
但人工智慧只是從已經寫出的詩裡進行模仿、重組。
「我認為我們應該尊重詩歌的原創性，寫的不是已有的詩的重新組合，寫出的應該是詩歌史上還沒有被寫出來的東西。這一點小冰根本不可能做到。人工智慧一定是根據已經寫的詩進行重新的編排和整理。」歐陽江河反問：「你熟讀杜甫所有的詩就能成為杜甫嗎？學習、組合李白的全部詩之後就能成為半個李白嗎？是零的可能。所以人工智慧不能寫出真正意義上的、原創的詩歌。」
資料圖：2012機器人世界盃足球賽在德國馬格德堡開幕。
詩歌寫作背後的廣闊性
在歐陽江河看來，詩歌寫作的背後還有更為廣闊的東西。
「寫作背後的廣闊性是人的生命、人的世界觀。這些包括了生命的感動、生命的升華、生命的傷痛、生命的恐懼、生命的黑暗、生命的愛、生命的愚蠢、生命的局限性。但小冰不可能有生命，小冰太聰明了，它沒有疼痛，沒有生命的脆弱感和恐懼，而詩歌正是這些的產物。如果沒有這樣的來源，只剩下漂亮的句子是沒有意義的。」他說。
歐陽江河也認可人工智慧的進步、發展。「我當然認為，我們必須要承認人工智慧，小冰也會繼續發展下去。在十萬個二流詩人裡面，它可以排到30、50，但是這毫無意義。它永遠成不了我們所說的原創性意義上的偉大詩人。偉大的詩人一定針對的是文明意義上的東西。而這種東西絕不是學學已有的大詩人的句子，寫出一些漂亮的、優美的句子就能達到的。」
資料圖：第二十屆科博會展會現場，觀眾體驗機器人。 韓海丹 攝
詩歌或許是人類最後的「堡壘」
不過，面對日益發展的人工智慧，不少人也在擔憂這項人類創造出來的技術未來可能會對人類自身構成威脅。
對此，歐陽江河直言，在詩歌上，人工智慧絕不可能對人類產生威脅。「人工智慧可以攻克科學、競技體育，它的大腦一定比人類大腦厲害，它就是計算意義上的上帝。」
「像圍棋，人工智慧會被輸入一個指令，叫『下贏這盤棋』。所有的步驟都朝著這樣一個統一的方向。人類為什麼不能和他對抗？人工智慧的資料庫就來自於人類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頂尖高手留下來的棋譜，他面對的是計算、比較幾乎窮盡所有的圍棋比賽。它是用一萬個偉大的幽靈來面對一個活著的人。所以那一個人很難贏。這一萬個幽靈構成一個機器上帝，用他來面對活生生的那個人，李世石也好，柯潔也好。」
和圍棋這類競技體育項目不同，詩歌難以比較。「寫詩不是比賽，沒有誰比誰寫的好，沒有誰能贏誰這個指標。什麼是文學的最好？這個一定不是機器、資料庫能夠比較出來的。因為最好的東西永遠是還沒有寫出來的東西。」
「人工智慧沒有對生命的感受，對於詩歌，機器人介入不了。這一點從它的起源就決定了。」歐陽江河說，詩歌有可能是機器人最後唯一不可攻克的東西。(記者 宋宇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