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一個下雨的下午,在江西省腫瘤醫院的病床上躺了一個星期的王香蘭老人硬是要讓女兒拖著她下床走走,老人說,在病床上帶了太久,也沒能幹農活,自己感到很不習慣。老人家至今還牽掛著老家上饒市餘干縣的幾畝水稻,聽說今年上饒發大洪水,早稻都被洪水衝毀了。老人家聽說後十分心疼。「我們莊稼人就怕浪費糧食。」說起在農村老家的事情,王香蘭老人來了精神,她似乎瞬間忘了自己還是一個腫瘤患者。
一碗雞蛋麵條吃出了燕窩的味道
女兒丁雪琴已經在醫院照顧了她1年了。王香蘭的老伴已經70歲了,她說,老伴種莊稼還行,照顧人指望不上,她還有個兒子,現在在外面工作,家裡也還有一家人要養活。「兒子不可能停下工作來醫院照顧我,兒媳就更不可能了,只能抽空來看看,重擔最後還是落在了女兒身上。」如今,王香蘭逢人便說,還是女兒貼心,有個大病小病,還是女兒靠得住。「得了這個病(癌症),基本上很多家庭都是要被拖垮的,我不想這樣。」說著說著,王香蘭陷入沉思中。就在幾周前,住在隔壁病房的一個老頭被送進了搶救室,但最終沒能出來。這對王香蘭觸動很大,她經常和那個老頭聊天,老頭的兒子也很孝順,但最終人還是沒留住。
「久病床前無孝子,我看不是,久病床前有孝女,我閨女多好啊。」王香蘭對女兒一陣猛誇。丁雪琴如今也在老家上饒市務農,老公則在外面打工,因為女兒上初中後住校,她還算有一些空餘時間。母親患病後她到醫院大廳,專職照顧這種腫瘤患者,每個月至少需要4500元。她算了一筆帳,決定自己親自照顧患癌的母親。
母親患癌之後,丁雪琴頓時覺得手頭緊張起來。母親的病基本上每個月花費都要上萬元,即便除去報銷,每個月也有幾千元的開銷。不過這些她都從來沒有告訴母親。母親問起來,她都笑著說「你放心,都能報銷。」這種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日子,丁雪琴已經過了大半年了。母親的癌症還沒到晚期,還有治好的可能性,儘管前景未卜,她還是想在自己能為母親做事情的時候多做一些,免得以後遺憾。要打好「持久戰」,必須要有一定的家底做儲備。儘管家裡條件一般,但丁雪琴還是想方設法讓母親吃得好一些。老家自己種植的稻米、蔬菜,自己曬的蘿蔔乾、冬瓜幹、幹豇豆,自己做的辣醬,母親每頓飯,都是丁雪琴親自來做。
在江西省腫瘤醫院一牆之隔,剛好有一位好心的老夫婦,他們在一條巷子裡建起了「愛心廚房」,患者家屬們可以自己去市場買菜,每做一個菜只收1元錢加工費,這可幫了患者家屬們的大忙。「在這個愛心廚房,想吃什麼做什麼,價格也比外面的餐館便宜得多。」
每次看到女兒提著熱騰騰的飯菜和湯,王香蘭都忍不住想掉眼淚。有時看著女兒疲憊的身影,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我這個人一輩子不願意麻煩別人,沒想到到老了還牽連我女兒。」老人哽咽著說。一碗雞蛋麵條,加上老家自製的蘿蔔條和糖蒜,老人吃得津津有味。「這碗麵條比燕窩還好吃。」老人家笑著說。
「這是一場沒有終點的修行」
照顧癌症患者是體力活,也是一門技術活。王香蘭行動不便,需要翻身、拍背,有時都需要男護工的配合才能完成。1年下來,丁雪琴感到自己的腰椎病復發了,有時需要扶著牆壁走路,睡覺時都能痛醒。她的腰上貼著厚厚的一排磁療貼。原來,長期睡在一張只有40釐米寬的摺疊床上,又沒有床墊,還不能翻身,大半年下來,她感到「渾身都快散架了」。
除了長年累月的端屎倒尿,她還要為患癌的母親做「心理按摩」。直到進入醫院的3個月,王香蘭還在唉聲嘆氣,說自己得了這個病拖累全家人,「還不如死了算了」,老人家整夜失眠,聽說治病很貴,一度要求停止治療。為這事,丁雪琴還罕見地發了一通脾氣。直到她告訴母親,癌症還沒到晚期,還可以治好,母親才慢慢恢復一些信心。讓王香蘭格外難過的是,自己在醫院抗癌這1年,女兒日夜照顧,原本滿頭青絲,竟然有了一半白頭髮,整個人也憔悴了一圈。
丁雪琴是個實在人,她並沒有多少怨言,她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報恩。用她的話說,當父母們得了這種病(癌症),照顧他們,對家屬來說就是一場沒有終點的修行。讓她慶幸的是,一年來,母親的症狀已經有所好轉,並沒有惡化。「媽媽說她的半條命都是我給的,我說我整條命都是她給的。」王香蘭說,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勇氣問醫生母親的病能否治癒,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她相信,愛也是良藥,用藥久了,就會有奇蹟出現,她會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哪怕是砸鍋賣鐵,只要母親的病能治好,那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