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凌洲業話，ID：lingzhouyehua】
蝙蝠，北京話裡叫「燕麼虎兒」，是因為其體黑、能飛、長得像燕子嗎？也有人說應該寫成「夜摸虎兒」，因為它們都是夜裡活動、摸著黑兒飛。燕麼虎兒是鳥兒嗎？應該不是，雖然會飛，但它們屬於哺乳動物。據說全世界有900多種蝙蝠，僅中國境內就有100多種，北京這邊兒常見的是那種身形不大、黑不溜秋的，咱也鬧不明白屬於哪一科、哪一種。蝙蝠的腦袋長得像老鼠，身上沒羽毛、翅膀是一層膜兒，說實話、挺寒磣的。
小時候老聽大人說蝙蝠是耗子變的，因為上人家裡偷鹽吃才變成這模樣兒。所以北京有這麼句話，用來形容做飯放鹽太多：「您這菜也忒鹹了，吃完能變燕麼虎兒。」蝙蝠的活動軌跡也頗為奇特，晚上出來覓食，白天睡覺，而且是大頭兒朝下、倒掛於黑暗之處。小時候兒還聽老人們說燕麼虎兒是瞎子，看不見。出於好奇總想逮一隻看看，它飛的挺快逮不著怎麼辦？老人們還說了：扔鞋。燕麼虎兒愛鑽黑洞，把鞋扔到它前頭，它自己就鑽鞋殼兒裡去了。多了沒試，往天上扔了有一百回，嘴裡還得念叨著代代相傳的童謠：「燕麼虎兒，穿花鞋，一隻襪子兩隻鞋」，可是一回它也沒鑽。
倒是「瞎貓碰死耗子」，讓鞋底兒拍下來一隻。拿起了一看，有眼睛啊，雖然不大但滴溜兒圓。後來上學有生物課，書上說蝙蝠的眼睛真的看不見，它們是靠發射超聲波飛行，但反應奇快，所以才能躲避障礙物而不被撞到。近來網上又說蝙蝠不是瞎子、看得見。它瞎不瞎咱就不管了，總之蝙蝠長得不招人待見，拿在手裡還會吱吱的叫，挺恐怖。在某些國家，蝙蝠好像還是邪惡的象徵，吸血鬼就跟燕麼虎兒有扯不清的關係。當然也有好的，比如蝙蝠俠。在咱們國家，沒有燕麼虎兒變的吸血鬼、也沒有蝙蝠俠客會武術，其實從科學角度講蝙蝠還是益蟲（益鳥、動物？不知道該怎麼叫），因為它們逮蚊子吃。而且它們的糞便還是味中藥，叫夜明砂，是清肝明目的。燕麼虎兒自己看不見，卻能產治眼睛的中藥，您說這世上的事兒奇怪不？（當然不是所有蝙蝠都行）
不過儘管如此，由於長得太難看，加上它們身上攜帶多種病毒，所以人們大多敬而遠之。蝙蝠的體溫很高，老發著燒，據說這就是在對抗病毒，所以多少種病毒在它們身上都沒事兒，可要是傳染給人就麻煩了。這不是今年這場新冠疫情，鬧了有半年了還沒過去，就說病毒的源頭是在蝙蝠身上，是由於有人吃它們而傳染的。這個說法最終定論沒有咱不清楚，但是也無形中增加了人們對蝙蝠的厭惡。可是在北京的傳統文化中，蝙蝠卻很受歡迎，尤其很多老宅子裡，隨處可見它們的身影，堪稱四合院裡的吉祥物。
燕麼虎兒被北京人當做吉祥物，是因為它的形象嗎？決不可能、太難看了。它佔便宜就佔在名字上，因為蝠與福同音，這才被賦予了吉祥寓意。老四合院兒裡，不管是牆上、梁上、柱子上、大門上、影壁上、還是窗戶上，包括滴水的沿瓦或者磚雕，都會出現蝙蝠圖案，而且還都有講究，比如兩隻蝙蝠在一起，這叫雙福臨門；五隻蝙蝠圍著一個壽字，這叫五福捧壽；盒中飛出五隻蝙蝠叫五福和合；還有一個小孩子抬頭仰望、天空中有幾隻飛翔的蝙蝠，這叫納福迎祥、也叫盼福到，等等吧。
不光建築中，傳統的家具、玉器、用品、佩戴的飾物，也常常有此類題材，比如雕五隻蝙蝠，這叫五福臨門；蝙蝠和桃兒在一起，桃兒在中國文化中象徵長壽，所以這叫福壽雙全、也可以叫福壽安康；更絕的是有一種掛墜兒，是一個蝙蝠嘴裡叼個銅錢，就成了「福在眼前」，當然這個圖案不一定非得是吊墜兒或玉器，雕刻在別的地方也可以，總之蝙蝠就是福氣的象徵。
說到福，北京有個號稱「天下第一福」的地方，就是位於什剎海風水寶地的恭王府。這裡原是和珅建的私宅，面積巨大、裝飾極奢，在他的花園裡，有個康熙御筆的福字碑。康熙書法很好，但不像他孫子乾隆似的愛顯擺、到處寫，所以流傳下來的墨寶不多。尤其康熙愛寫福字，如今我們買的那種貼門上的福字，很多都是照著康熙筆體印的，他寫的福字被刻成碑，天下僅此一個，而且是他在其祖母孝莊太后六十大壽時寫的，所謂天下第一幅指的就是它。為了避免被人搬走，和珅特意把福字碑築在了龍脈上（什剎海水域被視為北京的水龍龍脈），數百年來無人敢動，就連嘉慶抄和珅的家時，想把此碑移至皇宮都沒敢拆，怕傷龍脈。
雖然此碑與蝙蝠沒什麼關係，但其他地方有，因為恭王府花園就有蝙蝠造型，綠山小隱和兩翼遊廊齋簃就形如一隻瘦長的蝙蝠，滴翠巖後面有蝠廳，獨樂峰前有蝠池，蝠池北岸的主殿安善堂從空中看去，也像一隻展翼飛翔的大蝙蝠。整個恭王府建築，無論布局，還是彩繪、石刻、遊廊......，據說連明帶暗共有9999隻蝙蝠。傳聞開始和珅本想弄個「萬福金安」，可那是皇帝才能用的詞兒，他雖然權傾天下、備受恩寵，但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僭越，於是弄了9999隻。可是、要加上秘雲洞裡的福字碑，還是一萬個。迷信的人認為和珅太狂了，最終還是鎮不住這「萬福」之地，所以才落個賜死抄家的下場，如今我們去恭王府旅遊，也不能跟福字碑合影，理由同上：鎮不住。但不管怎麼說，北京恭王府也敢說是天下第一福地，也是天下第一「蝠」地，這也體現了老北京文化中對蝙蝠的喜愛。
不過喜愛歸喜愛，終歸愛的是它的寓意、而非實物，這頗有些葉公好龍的意思，滿世界畫龍行，家裡真來條龍盤著，早就嚇死了。所以關於某歪果仁兒說新冠是中國人吃蝙蝠而造成的，國人雖愛燕麼虎兒、卻不會養它，更不會吃它，反正我沒聽說中國哪個地區吃蝙蝠的，倒是聽說東南亞那邊兒有這習慣。不管是不是燕麼虎兒把病毒傳染給了人，總之這地球上人越來越多，動物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這是肯定的，如何讓人類與野生動物和諧共處，這才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