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酷老薑
首發:正反讀書(ID:changjiangwenyi111)
這個冬天特別冷,看到這則消息時,更冷。
幾天前,北京交通大學大三的一位男生,選擇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走上絕路前,他在朋友圈發了一封遺書。
●他以自己的意志,經過了深思熟慮,選擇了毀滅自己。
●二十年來他堅信做題是唯一出人頭地的途徑,因此放棄了其他的方向,使得做題成為唯一而且是最為突出的優勢,並且相信這是唯一的正途。
●大學後,捨棄了做題這一優勢項目,根基被摧毀。生活無望,希望崩塌,對明天的期待已經毀滅殆盡,沒有了信念和理想。
●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支撐著他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只有他對於別人的承諾,這一天的到來是他的決定,不再履行對別人承諾的決定。
●這樣活著沒什麼意思,一邊把自己偽裝得上進陽光而且樂觀,一邊又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釋放自己最陰暗的一面。
●再見,朋友,不必悲傷,也沒有必要愁容滿面,人世間死已不是新鮮事,而活著,也不見得,更為新鮮。
這封網上流傳、曝光的遺書,看了不下3遍,越看越悲涼,心中抽痛。
悲涼、抽痛,一方面是哀嘆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另一方面,是因為在這位同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部分影子。他的選擇自殺,就好像心中某部分的自己選擇了決然離去。
這樣的感觸,不止我一個人。
「今天中午我是在群裡知道這個消息的,我怎麼也不敢想像他會做出這種選擇,我強忍著淚水衝到嘉園的樓梯間,給家人打了個電話,一邊打一邊哭,全然不顧洪水般衝來的消息,我怎麼也想不通這種事會輪到這麼好的人身上,看了他的遺書,一種龐大的無力感襲擊了我,小鎮做題家的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以及發現這種落差後的喟嘆與絕望……」
「他是我們學院(機械電子工程學院)18級的一位學弟,早上在明湖吃完飯看見路被封了,有一輛救護車在旁邊,中午在朋友圈看到了他留的遺書,宿舍裡只有我一個,看完後我蒙在被子裡哭了一中午,今年我大四,和他一樣的迷茫,考研近在眼前,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2020年年初,一位家住湖北黃岡的老同學感慨,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會經歷新冠疫情肆虐……
前些日子,一位友人在朋友圈慨嘆,這一年怎麼就要過完了。2020真是魔幻的一年,新冠剛開始的時候,想著這一年該是多麼糟糕和漫長,但這一年居然一轉眼就結束了,原來糟糕是糟糕,卻並不漫長。
多想把這段話,說給北交大這位選擇自殺的男生聽。
糟糕是糟糕,迷茫是迷茫,艱難是艱難,但是會過去的。
好好活著,寒冬也會過去。
今年6月,「小鎮做題家」這個新詞突然火了起來,引發青年群體的共鳴。
此次北交大學生自殺,亦有自媒體同行將其歸結為「小鎮做題家的迷茫」。
什麼是小鎮做題家?
詞條解釋,出身小城鎮,埋頭苦讀,擅長應試,但缺乏一定視野和資源的青年學子。
北交大該自殺學生,遺書中暴露,二十年來堅信做題是唯一出人頭地的途徑,做題成為他唯一而且是最為突出的優勢。
有人立馬下話,這不就是小鎮做題家的活生生例子嗎?
關於小鎮做題家的詮釋,我更喜歡作者王欣(@反褲衩陣地)的說法:
「如果你來自中國的欠發達地區,父母是只能提供溫飽的最平凡工農,你完全依靠自己的學習成績來到了如今你生活的城市,從一無所有開始,拼命攢、慢慢熬,終於在這個城市安身立命,過上了完全不同於上一代的生活。那麼,你也是一個小鎮做題家。」
依靠自己的學習成績來到大城市,這背後需要智商、努力和運氣。從這點來看,北交大該自殺學生做到了。
從一無所有開始,拼命攢,慢慢熬,這背後需要努力和韌性。北交大該自殺學生缺失了韌性。
知乎網友@我亦求是 說,
他最大的痛苦是找不到理想和意義。當他把自己大學生活的安排失誤描述成「聽信自由派」「全盤西化」,結尾引用葉賽寧的詩句,叮囑同伴「繼續革命」時,他在用集體的語言講他個人的事。他無法接受的其實是這個:對社會而言,他自己的一生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一場自我毀滅的悲劇,也無法與他所想要的偉大與崇高牽扯上聯繫。
無意去揣測、評判逝者,更想對選擇好好活著的年輕人說,接受自己是一個普通人,與其活在龐大而虛無的所謂意義中,不如與世界真實地去互動,日拱一卒,做好力所能及的一件件小事。
《我的二本學生》作者黃燈說,
「一個年輕人陷入迷茫的時候,去做一些具體的社會實踐是特別好的。我會跟學生說你們下課如果沒事可以到天河區龍洞的城中村逛一下,跟快餐店老闆、外賣員聊聊天,要跟真實的世界和人接觸,幹具體的工作,它會讓人產生跟專業學習以外的與現實更堅定的關聯。」
2020年,艱難而不確定,無常和失去凸顯,堅韌地活著,本身就不容易,就值得給自己肯定。
至於成不成功,影響因素太多,凡事盡力,不必強求。
《無聲告白》作者伍綺詩說,
「我們終此一生,就是要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遺書中提到,
「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支撐著我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只有我對於別人的承諾,這一天的到來是我的決定,不再履行對別人承諾的決定。」
多麼決然的選擇,卻讓我想起了我的三歲小兒。
依然無意揣測、評判逝者,僅闡述個人觀點。
飯桌上,孩子不好好吃飯,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我把他抱下飯桌,說,不吃飯,就下來。他會立馬說,可我的肚子會餓的。
三歲小兒都知道,不吃飯肚子會餓。北交大學生選擇自殺,遺書中卻通篇「慷慨赴死」之態,沒有對生命的一絲眷戀。
我不禁思索,他選擇自殺的決定,許正是被不能履行對別人承諾的壓力壓垮的表現,這真的是遵從自己內心的決定嗎?
在我看來,選擇離開,恰是選擇最悲劇的逃避方式去踐行了對別人的承諾,如同《讓子彈飛》中剖腹以證清白的六子,因為一碗粉丟掉性命。
如若放下了他者的承諾和期待,放下了證明自己的執念,大可接受自己成為暫時的失敗者。畢不了業,保不了研,可肚子還是會餓,飯還是要吃,天不會塌下來,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再不濟,從個人感受出發,有自殺念頭時,也可能會考慮,哪一種自殺方式是最適合的。
《一個叫歐維的男人決定去死》中,主角歐維嘗試了上吊、封閉車內一氧化碳中毒、臥軌、開槍自殺等多種方式,卻都一一失敗。
為什麼?因為他的眼中尚有他人。
準備臥軌自殺時,不想,前面一乘客倒在了軌道,歐維的熱心腸讓他不能坐視不理,將摔倒乘客救了上來。他站在軌道中,火車呼嘯撲過來,自殺的意願即將達成。這時,他看到了月臺上一雙孩子的眼睛,許是怕給孩子留下死亡陰影,最後一刻他放棄了自殺。
太宰治在小說裡這樣寫道:
我曾經想到過死。
今年新年的時候,有人送我一身和服作為新年禮物。
和服的質地是亞麻的,
上面還織著細細的青灰色條紋。
大概是夏天穿的吧,那我還是活到夏天好了。
多麼希望,在北交大自殺學生準備赴死之際,腦中哪怕閃過一絲美好事物的留戀,結局可能都會不一樣。
如果此刻你覺得很難,不妨接受自己的頹喪,躺平,做個廢柴。
去他媽的期待,去他媽的成功,向三歲小孩學習,問問肚子,餓不餓,餓了,就去吃頓好的。
王小波說,
「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麼也錘不了我。」
年輕時,記住的是最後一句,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
漸漸地,會發現,「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才是生活的真相。
晨間快走時,遇到一位快60歲的叔叔,聊天。
談起了自己作為30歲的年輕人,初體會上有老下有小,養育小兒,買房背房貸,只覺得生活越來越不自由,生活就像個困局,問題似乎只會越來越多,再也無法輕鬆過活。
叔叔說,你現在孩子還小,買了房,解決的只是「小家」問題。以後還會面臨雙方老人生病、孩子學業等大問題。
面對這沉重的未來現實,我啞口無言。
生活看似是個永不得輕鬆的困局,如何破局?
你可以去抱怨,將自己的境遇,歸咎於「小鎮做題家」的原生家庭局限,你可以去憤怒,憤怒大環境的不公平,憤怒巨富商人的資本剝削,你可以逃避,不信任他人……
可這能產生改變嗎?不能。這只會讓自己被抱怨和憤怒裹挾,為自己自暴自棄尋得藉口,甚至產生一種「舉世皆濁,而我獨清」的虛假崇高感。
你可以選擇什麼?
《活出生命的意義》中,維克多說,
一些不可控的力量可能會拿走你很多東西,但它唯一無法剝奪的是你自主選擇如何應對不同處境的自由。你無法控制生命中會發生什麼,但你可以控制面對這些事情時自己的情緒與行動。
這句話似乎雞湯,當你把它奉為信仰時,它可能成為你好好生活的力量源泉。
「學院裡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件事,開始討論,很多人半開玩笑地說自己就想當個廢物,但事實卻是,我們間歇性地崩潰,偶爾開心,在學業的重擔下咬著牙踽踽獨行,沒有人甘心當廢物,可是有時候真的會承受不住,希望大家可以和自己和解,掛科了還有補考、重修,就算是延畢了大不了遲一點遭受社會的毒打,但一旦走上絕路,真的就什麼都沒了。」如果一時走到了「絕境」,我們可以選擇認慫,可以去學會與自己和解,放過自己。作者:酷老薑,獨立策劃人,自由撰稿人,個人微信公眾號酷老薑SHUO(ID:kulaojiang)。本文首發於正反讀書(ID:changjiangwenyi111),一個有趣,有料,有深度的公號,轉載請聯繫授權。著名歷史博主@堅叔說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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