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專家學者的眼裡,近代外交史上背鍋俠不少,不少人認為籤訂《辛丑條約》、《馬關條約》的李鴻章就是個典型例子,最知名的那句話莫過於「最難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這句臺詞,這其中也有很大的爭議。但是今天咱們說的這位,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真正的背鍋俠且沒有任何的疑問——籤訂了「二十一條」的陸徵祥。
這大哥人生經歷過於傳奇,一開始兢兢業業搞外交,結果被袁世凱叫出來頂缸,毀了職業生涯,心灰意冷去歐洲遁入空門,做起了修道士,到二戰時期還跟比利時人一同對抗納粹,我們不得不詳細說說他的人生經歷。
二十一條籤約現場
提起陸徵祥,大家可能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籤訂的喪權辱國《二十一條》,更有甚者還將其稱為「賣國賊」「漢奸走狗」。但其實當時的情況錯綜複雜,袁世凱當政,政局混亂,陸徵祥被臨時啟用(臨時叫出去頂缸),在談判會議上盡己所能為中國爭取最大利益,但時局所致,又怎能撼動大樹?被臨危受命的陸徵祥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大麻煩,而這一籤也成為了他一生最大的汙點。
陸徵祥其人書生氣十足,有些不合時宜的天真和善良,這種性格的人在民國那個政治混亂的年代註定是要演悲劇的。在一個不良的政治環境裡,這樣的書卷氣只能使他成為野心家的炮灰,成為派系傾軋的最大受害者。
所以,他不但實現不了治國強國的理想,還往往客觀上做了野心家的幫閒、幫兇。例如袁世凱稱帝期間他也曾迫於無奈短暫的出任國務卿。在任期間最令他痛心的還是籤訂了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準確來說是籤署了《中日民四條約》,陸在和日談判期間極力爭取,最終二十一條只籤署了10條左右,許多問題擱置)。
帥氣的德式鬍子
1915年,日本駐華公使向袁世凱提出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袁世凱召開緊急會議,組織談判成員,但當時的外交總長孫寶琦才能有限(被袁世凱痛罵了一頓),並未爭取到具體條約的談判,於是臨時啟用陸徵祥作為外交總長,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尋求解決方法爭取相應的利益,但當時內憂外患,國家兵力積弱,與日本開戰無異於以卵擊石,加上內戰,民眾已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而一心復闢帝制的袁世凱已經有犧牲國家和民眾的意願對陸徵祥不斷施壓。一面是步步緊逼的日本代表團,一面是狼子野心的袁世凱,腹背受敵的陸徵祥只好籤字。《二十一條》籤字後,陸徵祥感到身心俱瘁,他對袁世凱說:「我籤了字,也籤了自己的死案了。」短短十三字足以表達當時陸徵祥的無奈和痛心。這次經歷也直接導致了1945年接受採訪的陸徵祥對未來國情而提出的簡短著名之警語:「弱國無公義,弱國無外交」,可謂是字字泣血。
陸徵祥從小就對外語十分感興趣,這為他以後走上外交職業生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他畢業於上海廣方言館,後進入同文館求學,主攻外文方面,對俄語尤為精通。他曾與清朝駐俄、德、奧、荷四國欽差大臣許景澄在駐俄使館任翻譯,自此期間認識了他的夫人培德女士,陸徵祥對培德一見鍾情,不顧使館反對,於1899年結婚。隨後一直在外交界服務。
從駐俄大使任所返國後應邀出任外交總長,將清代「外務部」改為外交部。陸徵祥主掌外交期間,奠定了中國外交現代化的基礎,推動外交制度機構現代化。他努力說服袁世凱同意廢除清代外務人員「保舉制」任用辦法,禁止他部向外交部「疏通」人事。
晚清時期的陸徵祥
此外他還另訂《外交官領事官任用暫行章程》,將所有人員重新依照專業考核,凡無外語外事專業者不予授職,袁世凱侄兒也因此離任,導致當時一些想要塞進外交部的世家子弟人人都要背後罵他幾句才能舒心。
這樣的一番大換血使得那些尸位素餐之人紛紛被罷免,整個外交部的面貌和工作氛圍煥然一新。他費心組建起民國的外交部,創建了民國外交人才培養體系。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當年挑選的六十名青年已有三人任大使、十四人任公使了,為中國這一「弱國」爭取到較多。
此時的陸徵祥有了心愛之人相伴,而且職業生涯也異常的順利,他為之嘔心瀝血的外交部前途大好,蒸蒸日上,越來越多的青年才俊來到這裡準備大施拳腳,可謂是春風得意,不但這一切都在籤訂《二十一條》後戛然而止。
籤訂條約後,國內國外罵聲一片,陸徵祥作為外交總長更是首當其衝,當時被人人喊打的「鹿曹獐」中的「鹿」就是指的「陸徵祥」。在這種情況下陸徵祥也無顏回國見江東父老,於是申請了駐瑞士公使,和妻子一道離去。(其實現在教科書對於陸的評價也挺公允,提到五四運動的賣國賊也說是曹章二人,畢竟陸不算親日派)
陸徵祥妻子培德
但是好景不長,他的妻子培德本就比他歲數大22歲。1926年4月26日,培德先走一步,在瑞士去世,當時任中國駐瑞士公使的陸徵祥馬上辭去公職為夫人守喪。次年,他送夫人靈柩回到比利時的布魯塞爾。1927年7月5日,他進了本篤會的聖安德魯修道院,行過發終身願禮後成為正式修道士,後升為司鐸。
自他發願進了修道院後,世俗的一切似乎都離他遠去了。但是,陸徵祥並未忘記災難深重的「祖國」。抗戰爆發後,他利用在當地所主辦的報紙,以及到歐洲各地發表演講,介紹中國軍民浴血奮戰的情況,呼籲歐洲各國人民支持中國的抗戰大業。
培德在歐洲的修道院時期
他在以「木蘭」為筆名的文章中寫道:「我們中國正在為捍衛世界的文明而戰,……為了那些慘死於日軍屠刀下的無辜中國百姓,請別買日本商品,因為你們所付出的這些錢很快會被日本人變成槍炮來殺戮中國的婦女、兒童和老人……」
1940年5月,希特勒的德軍佔領了比利時,陸徵祥所在的聖安德諾修道院也被德軍充做了軍營,包括陸徵祥在內的修道士全部被趕出了修道院,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吃喝都成問題,但陸徵祥依然不放棄希望,他利用自己為數不多的財產捐贈買來糧食贈與周圍的比利時人民,安慰飽受戰爭苦楚而惶惶不安的幼童,並開始利用傳教的方式反抗納粹對比利時的佔領。
陸徵祥不顧納粹蓋世太保的騷擾和威脅,堅持到比利時各地發表演說,給深受戰亂之苦的比利時人民帶來心靈上的慰藉。1944年6月,盟軍在諾曼第登陸,陸徵祥利用組織信眾禱告的機會,向尚不知情的比利時民眾通報了一個激動人心的信息——「比利時的解放為時不遠了!」這一傳播給瀕臨崩潰的比利時人民帶來了希望,讓他們熬過了黎明前的黑暗。
二戰結束後,為了嘉獎陸徵祥虔誠的宗教信仰和不畏納粹強權的精神,羅馬教皇親自任命他為聖安德隱修院名譽院長。1949年1月,他已病重。修道院的院長南文主教去看望他,對他說:「中國佔去了你一半的心。」他無力說話,卻伸出三根手指。南文明白了,說:「中國佔去了你四分之三的心。」他疲倦地笑了笑,不久病逝,享年78歲。
陸徵祥26歲時
陸徵祥前後半生涇渭分明,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出任外交總長,改革外交機制,建立外交人才培養體系,為現代化外交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培養出眾多優秀的外交家,一時風頭無兩。後期卻因為政治時局無奈背鍋,籤訂了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不堪良心的譴責,寄居他鄉,從而後半生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可謂是成也時局敗也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