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導演: 兒玉兼嗣
富永恆雄
編劇: 北條司
首播: 1987-04-06
集數: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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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獵人》——泡沫年代的好色之徒作者：柯斌
編輯：三耳貓
歐美電影人翻拍日本動漫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好萊塢翻拍版《攻殼機動隊》由日本漫畫家士郎正宗於1989年創作並連載於《周刊Young Magazine》的SF作品。由羅伯特·羅德裡格斯導演，詹姆斯·卡梅隆監製的電影《阿麗塔：戰鬥天使》改編自日本漫畫作者木城雪戶於1991年在《Business Jump》上連載的SF漫畫《銃夢》。由道格·裡曼導演在2014年改編為電影《明日邊緣》取材於日本小說作者櫻坂洋於2004年所著SF輕小說《殺戮輪迴》。其它經典動漫 《九龍珠》等也被好萊塢翻拍成真人電影。這次輪到浪漫的法國人翻拍《城市獵人》。扮演者是80後的法國喜劇演員菲利普·拉肖，他之前自編自導自演的喜劇電影《臨時保姆》和《藉口公司》都洋溢著歡樂搞笑的法式幽默。同為北條司漫畫的粉絲，他特意帶著自己寫好的劇本飛往東京找到北條司商談這部作品的改編權。
結合了《城市獵人》中的人物設定和本土化的情節及幽默感。孟波搖身一變成為了玩世不恭，自由散漫的法國男人Nicky。不管是原版還是改編版，時間都證明了《城市獵人》這本暢銷漫畫不只是曇花一現。漫畫中的好色好男兒不僅在保守的80年代屬於超前，放在當下也不過時。孟波有潘安的美貌，施瓦辛格的健碩，邦德的矯健加上韋小寶的機智，那求百分之九十男性的心理陰影面積會是多大？他拒絕被理性捆綁，被奔忙的生活捆綁，甚至被徒勞的情感捆綁，只為追求貪杯和美色而活在當下。正如他對拍檔槇村所言「總之以前就很愛憂慮些有的沒的，這就是你美中不足的地方。」戳中了日本泡沫經濟下實用主義的本質。
城市獵人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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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時光回溯到20世紀八零年代。日本迎來了戰後第二次經濟騰飛。帶來的是地價飛漲，日本產業從厚重長大向輕薄短小的半導體和低耗能的汽車行業開始轉型。以出口為主，終生僱傭，論資排輩的日式經營受到高度評價。1980年，日本汽車產量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1985年，G5峰會上日本同美國籤訂了廣場協議，美元貶值的同時，日元急劇上升，這預示著日本泡沫經濟的到來。受金融緩和政策影響，許多資金被投機的房地廠商投資到地產。1986年，日本地產創下了令人驚訝的78.2%的上漲率記錄，泡沫經濟宣告正式到來。東京中心飛漲的地價開始蔓延到都市圈近郊地區。
民營化熱潮下，日本電信電話公社用NTT作為自己的代號於1987年上市。股價由40萬元上漲到160萬元，許多普通公司職員和家庭主婦也參與到炒股當中。這一年正好是北條司的漫畫《城市獵人》在電視臺首播，播放的平均收視率達到了10.4%，這部作品很快就火爆全亞洲。1988年，日本出現戰後首次日經平均股價突破3萬日元。日本的資金開始向海外發展。在國外的頂級拍賣會上能見到日本商人的身影。
城市獵人（シティーハンター，1987）
整個八零年代，日本的個人收入在發達國家中排名第一。由於財富過剩，在普通人群中掀起了海外不動產投資熱，人們還開始購買黃金等貴金屬和汽車等貴重商品。然而，在這種物質光輝的虛無主義的驅使下，嚴重的經濟矛盾被掩蓋了。獲得報酬則必須工作的社會價值觀卻在泡沫經濟被否定了，物質的欲望無休無止。由於商品基本普及到每個普通消費者，他們開始尋找差異化。人們依照自己的欲望來購買新產品。商業廣告比起普通商品，更是瞄準了印象差異化。正因為差異化，迪斯科，漫畫，流行歌曲等成為了掀起大熱潮的事物。
《城市獵人》中的男主就是走差異化的漫畫角色，一個吻合了當時日本物慾橫流風氣的虛擬偶像。1979年才20歲出頭的北條司如果不是從朋友那了解到少年jump手冢賞入選的獎金高達2 0萬日元，他或許還生活在家鄉小倉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就不會利用暑假邊打零工邊創作短片《宇宙天使》，花了一個月完成後便向jump投稿，也就沒有了後來受邀到東京工作的機會，如果沒有見識了東京花花綠綠的奢華，也就無從談《城市獵人》這部漫畫的創作。
城市獵人1 ，東立出版社
據說孟波這個人物來自北條司於1983年創作《貓眼》間隙畫的一個短篇。貓之眼餐廳來了一位號稱「城市獵人」的冴羽獠，他是一名殺手，被派來執行幹掉掌握國家秘密技術的女科學家清水的任務。但結果卻意外愛上了清水。這部短篇就叫做《城市獵人XYZ》。孟波的原型就是來自《貓之眼》中的角色神谷真人（鼠爺）。北條司鍾愛這個角色，決定將他作為另一部短篇的男主，於是便有了如今大家都知道的《城市獵人》。人物刻畫上，對女性動手動腳，三句不離做愛的葷段子都是孟波的日常人設。這樣一個對女性滿嘴跑火車且有打擦邊球行為的男性形象想必會被女權人士貼上對女性不敬的反Me Too的的標籤。但北條司說，「冴羽獠是他心中理想的人物。即使平時多麼的不正經和好色，但關鍵時刻總能扭轉乾坤。」刊登後廣受好評。
北條司在1983年年底接著創作了一部短篇《城市獵人雙面人》。飾演舞臺劇的女主瀅子發現飾演殺人狂的男主槇一入戲太深成了真的殺人犯後，請求冴羽獠殺死自己心愛的槇一，但冴羽獠發現槇一是一位好演員，決定讓他死在公演舞臺上的故事。經過兩部短篇的嘗試，北條司在1985年少年jump13號上刊登《城市獵人》的連載。每一集中殺手冴羽獠總是想跟女委託人發生曖昧關係。然而，身邊的槇春香總是阻撓，於是便上演了一段又一段啼笑皆非的故事。
貓眼三姐妹，海南攝影美術出版社
《城市獵人》是80年代日本寫實主義風格的漫畫，展現了日本東京形形色色的眾生相。這點可以從孟波的委託人看出，大多是非富即貴，他們共同編織了這張如夢如幻的泡沫年代。可以說，北條司算是漫畫家中的社會觀察家。他正好趕上日本的泡沫年代，親歷了匪夷所思和瘋狂且荒謬的人性。每一個妙趣橫生的委託事件都代表了東京這個欲望都市的一個側面。第十集是如何幫助富二代問題少女重歸家庭；第十一集是識破自稱有超能力的騙局；第十四集是瘋狂的明星崇拜引發的心理變態；第十五集中是惡意的企業吞併；第十六集是借航空公司的職位便利走私非法物品；第十七集是剽竊對方的創意；第十八集是關於通過政治獻金獲取權力的腐敗；第十九集是為了增加明星人氣而故意製造人質綁架的烏龍事件；第二十集是東京都市圈吞併鄉村的城市化進程；第二十一集是日本的暴力集團以及美日關係等等。
觀看這部漫畫也成為了觀察八零年代日本經濟高速發展下被掩蓋的社會問題的方方面面。自詡為清道夫的孟波符合八零年代日本人對潮流人物的想像——英俊帥氣，有勇有謀，喜歡貪杯，也好女色，生活逍遙自在，孟波說過「我對十年後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一句能看出他是一個及時行樂的人。這也是當時大多數日本都市男女的縮影，戳中了多數日本民眾對物質至上主義如黑洞般慾壑難填的欲望。如果說孟波是夢中人，當局者迷的話，自小被遺棄，由孟波拍檔的父母領養長大的惠香則時時刻刻點醒孟波。她是日本泡沫經濟環境下對自己有著清醒認識的少數者之一。
城市獵人（シティーハンター，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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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90年代初，香港的經濟在複製日本的泡沫經濟模式。富士，東芝，松下等日本知名消費品均大量湧入香港。娛樂業也大量copy日本元素。無論是歌曲翻唱，還是電影製作。日本流行什麼，就會被香港採取拿來主義消化掉。商品經濟和消費社會對人性的異化，以及對性的日益開放，催生了一批符合此類審美趣味的日本動漫。它們的走紅迅速在同樣在高度商品化的港臺地區獲得共鳴和追捧。這些代表日本的軟實力代表動漫進入了當時香港學生的書桌，年輕文員的公文包中。觀看日本動漫不僅是緊隨一種文化潮流，也是確定身份，彰顯個性的態度。這一時期，許多根據日漫遊戲改編的香港電影均取得了成功。周星馳的《一本漫畫闖天關》（1991）和徐克的《妖獸都市》（1992）均是日漫改編的受益者。
商業電影嗅覺靈敏的王晶也盯上了一本流行暢銷的日本漫畫。這部漫畫就是剛才提到的在日本電視臺創下高收視率的動畫劇集版《城市獵人》。漫畫中俊男美女的人設加上大膽出位的寫實風格非常符合王晶的商業口味。不過，王晶對漫畫的改編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並不是完全的照搬。主演成龍對此也是贊同。漫畫中的女主惠香和芽子由誰來扮演，王晶自然心裡有數。老搭檔邱淑貞同王晶在八十年代末就開始合作。女鬼小倩的扮演者王祖賢早在17歲來港發展時就認識，兩人自然是不二人選。參與該片監製的香江四才子之一的蔡瀾利用自己的人脈請動了日本藝能界具有超高人氣的後藤久美子出演清子。
城市獵人（ 城市獵人，1993 ）
至於男主的扮演者，鍾鎮濤，林俊賢，梁家輝等一眾九十年代的香港男星都可以入圍。鍾鎮濤早在1989年在《殺手蝴蝶夢》中扮演過殺手。林俊賢在1990年的《一本漫畫闖天涯》飾演黑幫殺手。梁家輝在1992年《情人》中扮演性感的越南少爺。他們都符合漫畫中俊朗帥氣又好色的形象。王晶最後還是想到了成龍。跟孟波同樣好色，他曾追求過林青霞，鄧麗君，成功抱得林鳳嬌，還讓香港小姐冠軍吳綺莉也能為了他低到塵埃。
成龍草根出生，當過龍虎師，經過多年底層的錘鍊和跑龍套的時光後變成具有獨特個人風格的喜劇明星。儘管他的形象談不上有多俊朗帥氣，但他能打，肢體動作夠鬼馬搞笑。王晶認為，「他（成龍）是一個有著一顆童心的人。他總是喜歡開玩笑逗大家開心......所以和成龍的合作是一次愉快的經歷。」成龍本人非常鍾意這部動畫片。他也在採訪中談到自己願意嘗試不同的角色類型，但他覺得想要將動漫改編成電影難度極具挑戰性。影片邊開工邊創作，成龍在該片中有非常多的即興發揮。1992年6月在行駛在東京灣的一艘遊輪上拍攝外景戲。電影外景幾乎在日本取景，並在香港九龍的片場做了許多內景的拍攝，花了六周拍攝完成。電影中，成龍扮演的城市獵人名叫孟波受某報社社長今村宏次的委託找到他的女兒今村清子（後藤久美子飾）。
城市獵人（ 城市獵人，1993 ）
北條司筆下的女性都有著性感的身材，尤其是女委託人都有著曼妙的身姿。既不骨感，也不是很誇張，通常都是很寫實的女性。而且這些女性都鍾意穿高腰裙或褲子，讓更修長的腿部顯得更加頎長。北條司又鍾意畫女性小腿，女性穿上高跟鞋從視覺上就顯得腿部更長。之所以筆下的女性如此好看就在於他善於觀察女性的體態，他戴上墨鏡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方便觀察女性。不過他的女性有一個缺點，就是臉部線條不是很明顯，造成讀者對女性角色辨認起來有困難。如果沒有髮型和服裝的修飾，單從臉部輪廓很難區分誰是誰。王晶執導的電影版不僅參考了漫畫中女性的身材比例，還順帶彌補了北條司筆下女性臉盲這個短板。
選擇的三位女演員個個性格鮮活。王祖賢飾演的惠香屬於爭強好勝的御姐，邱淑貞飾演的芽子是性感潑辣的小妞，後藤久美子飾演的今村清子則是純潔叛逆的蘿莉。另外，北條司的漫畫中還有眾多強調人物的突出特寫，王晶改編的版本中不僅強化了這點，在鏡頭表現力上更顯誇張，更有視覺衝擊力，充分挖掘「儘是過火，儘是瘋癲」的香港風格。惠香表哥大腳板對著鏡頭露舌頭，遊艇影院裡孟波同高大的黑洋人之間懸殊的身高差，跌落在地讓人忍俊不禁的各種囧態。不過王晶將北條司原本寫實主義風格的漫畫改編成簡單粗暴雜糅了雜耍功夫，街機遊戲等視覺風格明顯的膚淺商業電影，削弱了原著中對社會問題該有的洞察。
城市獵人（ 城市獵人，19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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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司出生在戰後百廢待興的日本五十年代末，伴隨著奧特曼之父圓谷英二創作的奧特Q作為童年記憶的六零年代成長。對於平田弘史，井上雄彥這類寫實漫畫情有獨鍾。除了劇畫，北條司更青睞小說來獲取漫畫創作的靈感。中學的他就開始閱讀科幻小說。15歲，出於對科幻小說的喜愛，北條司用鋼筆在筆記本上創作了科幻作品《宇宙》。雖然只是練習作品，卻展現了北條司過人的漫畫天賦。電影對於北條司漫畫的影響也很深遠。《城市獵人》中轉動的手槍，敏銳的耳朵，犀利的眼神這三個特寫加上孟波持槍的鏡頭組合堪稱是最具電影化表現力的分鏡頭片段。
這得益於青少年時期汲取電影的靈感。高中畢業，北條司考入九州產業大學藝術學部設計科廣告專業。大學期間，為了賺取學費，他還是會向漫畫社投稿，利用業餘時間閱讀漫畫和創作。大學畢業前就完成了短篇作品《我是男人啊》。講述全校師生撮合男女主角的浪漫故事，並刊登在少年jump1980年8月增刊號上刊載。這也宣布北條司的正式出道。1979年是決定北條司命運的轉折之年，之後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北條司
在jump漫畫社期間，他接觸的大多數漫畫中的少女都只是男主的花瓶陪襯，決定創作以女性為題材的短篇漫畫《貓眼三姐妹》。講述三位女神—大姐來生淚，二姐來生瞳和小妹來生愛決定偷走美術館作品《羅馬之女》的故事，有意思的是，守護這幅畫的卻是二姐來生瞳的男友內海俊夫，由此三位女主同警察鬥智鬥勇。這個短篇也在jump1981年29號上刊登。由於作品廣受好評，編輯堀江信彥帶著這部作品參加了連載會議。
21歲大學剛畢業的北條司很快就收到了jump編輯部的就職邀請，北條司就這樣隻身來到了東京。開始了連載漫畫家的生涯。1981年8月，北條司投入《貓眼三姐妹》的創作中。但自己偏劇畫的風格，對於漫畫技巧了解不多。人物背景經常會讓他犯難，而且壓力過大，他連續幾天只睡一個小時，體會到成為一名職業漫畫家的艱辛。9月，《貓眼三姐妹》開始連載。故事通過單元劇形式呈現。雖然畫功不是很優秀，但讀者被《貓之眼》中女性身穿的制服所吸引。經過一年的打磨，北條司決心打造屬於自己畫風的作品。他注重對漫畫人物動態的刻畫，如貓眼三姐妹偷盜的身姿。很快，北條司的畫功有了質的飛躍。除此之外，臺詞和分鏡頭上也體現了北條司在創作上的改變。從最初卷的臺詞量少和無意義的臺詞多，到後來卷中符合場景變換的臺詞逐漸增多。分鏡頭上，靈活的構圖和流暢的銜接讓《貓眼》這部作品在商業化上取得成功。連載兩年後，《貓之眼》又被改編成動畫在日本電視臺播出，積累了不少人氣。24歲的他因此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
1984年，少年jump44號上，《貓之眼》完結，單行本一共售出18卷，到今天發行量達到2000萬。在日本所有漫畫銷量中排名第39位。發行共18卷，4年的連載長度。在這之後的《城市獵人》則在1991年少年jump50號上刊登了完結篇。漫畫發行共35卷，總發行量達到5000萬。迄今為止，《城市獵人》排在所有日本漫畫作品銷量排行榜的第14位。32歲的北條司完成了大多數同時代年輕漫畫家想都不敢想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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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特色內容
原標題：《《城市獵人》——泡沫年代的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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