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小山）能說話，有體溫，這樣的「美女」宅男們愛了。
7月初，東莞一個工業園區的幾百平米車間裡，十幾個技工正在為世界各地宅男們的後半夜忙碌著。
工作檯燈下，一位手拿畫筆的美工正在給美女描眉。他化得聚精會神，美女在靈活的手指下一動不動。畫筆飛舞，美女臉部的輪廓精緻起來，嘴唇紅潤，眼神多情，一個性感女神呼之欲出。
只是，美工畫筆下的美女，其實只是一個情趣娃娃的頭。「她」的軀幹和四肢，還是一堆鬆散的TPE材料。經過加熱，模具裡的材料從固體變成液體，逐漸凝固成初具輪廓的軀幹和四肢，之後被工人們進一步打磨出嫋娜的身段和完美的身體細節。
這是義烏市鄢盛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設置在東莞的情趣娃娃加工車間的日常一幕。完工後的情趣娃娃被打包裝上貨櫃車，通過航運或者海運方式運往全球各地，成為宅男家庭中的重要一員。
因為海外疫情蔓延，封城政策放大了宅男們的寂寞。阿里旗下速賣通平臺數據顯示，3月份以來，情趣娃娃銷量在疫情最嚴重的義大利同比增長5倍，在其他海外市場，也有不同程度增長。「精神慰藉經濟」正在前所未有地火熱。
從充氣到矽膠，娃娃們有了真人質感
與其他情趣用品不同，具備人形的情趣娃娃受到的關注格外高。
娃娃產品在中國市場還是一片荒蠻時，海外市場已發展多年。早在1997年，業界知名的美國加州性用品公司Abyss Creations就開始銷售最早一批「娃娃」。這些產品還一度作為道具在影視劇中刷臉。
被歐風美雨洗禮的新產品逐漸開始影響國內網民。網友們偶爾會在回帖裡評論裡打趣：「你女朋友是充氣的吧？」 也有一些標題驚悚的社會新聞做了最早一批市場啟蒙：「河中驚現女性浮屍，打撈出水後竟然是……」
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噱頭證明，這個看似遙遠的新鮮物種，實際上已悄然走進宅男家中。而且，產品也不斷迭代，生產材料從塑料、布藝向更具真人質感的方向發展。金屬骨骼技術，也應用到娃娃的設計和製造上，保證宅男們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動作。
2015年，創辦BOMBOMDA等成人用品品牌的曾小平正式介入娃娃產品線。他說，相比較早期的充氣娃娃，現在的高端娃娃產品已經進化到TPE和矽膠材質為主的實體娃娃階段，用戶的使用體驗大大增強。
成人用品品牌YANNOVA創始人、義烏市鄢盛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老總鄢思學從事娃娃的設計和生產也有年頭了。他說，目前這兩種材質的娃娃都各具特點。TPE材料介於橡膠和塑料之間，有著良好的熱塑性，可以塑造成客戶喜歡的任何造型，成品有著人類肌膚的觸感。但是材料偏重，一個158cm的娃娃可能重達40公斤，搬運不易。
而矽膠材質雖然解決了娃娃過重的問題，一般每個娃娃可以控制在25公斤左右。但是熱塑性又不強，皮膚硬度偏高，皮膚表面的瑕疵也不太好處理，而且如果使用者動作較大，容易造成矽膠娃娃撕裂。不過，只要保養得當，不管哪種材質的情趣娃娃，都可以與宅男相處長期而容顏不老。
越來越龐大的單身漢群體 支撐起「娃娃經濟」
娃娃這種隱私性強的產品，並不適合擺在檯面上銷售，電商的興起，為娃娃營銷打開了一扇大門。
曾小平深有感觸地說：「和幾年前相比，電商渠道崛起，情趣用品在電商平臺銷售火爆。2018年，中國情趣電商市場規模已達到306.6億元， 預計今年將突破600億。這裡頭，情趣娃娃的佔比越來越高。」
海外市場的增長更加明顯。曾小平幾年前就開通了阿里國際站和速賣通，持續加大海外市場的營銷投入。從業者相信，隨著新型社交體系的建立，人們足不出戶就可以實現與世界的溝通，可能會導致不少人出現社交溝通障礙。為了打發孤獨時間，買一個情趣娃娃成為找不到女朋友的宅男們的替代選擇。
西班牙《國家報》報導，1978至2018年，婚姻在西班牙社會中所佔比重大大降低，越來越多的西班牙人選擇獨居，1990年獨居人口僅佔10%，2016年上升為25%。美國、法國等國的調查數據也顯示，各國的首次結婚年齡不斷提高，選擇單身生活的比例也越來越高。
此外，以前國人認為經濟發達的一些國家，經濟陷入困頓，也加重了光棍漢的比例。2018年的一項數據顯示，義大利的貧窮人口約有500多萬，仍為貧窮人口數量較多的歐盟國家，佔28個歐盟成員國窮人的六分之一。
2016年，YANNOVA首次登錄速賣通，此後又開通了阿里國際站。鄢思學說：「我們產品相對於日韓來說更具性價比，很受俄羅斯宅男喜歡。」
速賣通娃娃類產品銷售數據也顯示，義大利成為海外市場娃娃產品銷售增幅最大的國家，同比增幅達500%。高企的單身率、加上疫情導致的經濟惡化，不少單身漢便從這類產品身上尋找慰藉了。
一定程度上，情趣娃娃銷售增長率成為衡量一個國家單身指數甚至貧窮指數的標準。畢竟，再貧窮的個體，也要竭盡所能地對抗寂寞。
造出世界上第一批商業化娃娃產品的Abyss Creations的銷售數據顯示，新冠疫情以來，該公司一款產品的銷售額至少增加了50%。談及熱銷原因，公司創始人Matt McMullen介紹：「如果過去用戶只是考慮這件事，那麼現在他們會變得更加開放，疫情期間的自我隔離，讓他們孤獨感倍增，最終做出了（購買）選擇」。
行業科技含量不斷增加 從業者再也不被罵「流氓」了
而今，中國情趣用品產量已佔據全球70%，超過3000家工廠為了愉悅他人的性生活而忙碌。情趣娃娃產品，也從最初的售價幾十元，進化到數千甚至數萬元的水平，消費群體也在悄然變化。
2017年，Abyss Creation將AI技術融入情趣娃娃，把情趣娃娃變成了「性愛機器人」Hamony，以1.2萬美金的高價對外銷售，掀起了娃娃界的智能化大戰。
當前，中國的娃娃產業也在嘗試開發更具科技感的智能情趣娃娃，通過語言學習，打造娃娃的人格化特徵。
在鄢思學等業內人士看來，不要小看情趣娃娃產業，一個完善的AI娃娃，不僅有語言溝通能力，還可以在表情、動作等方面做出回應，學科綜合性很強。這是一個給人快樂的行業，但是在研發和生產者看來，卻並不快樂，需要多種學科的交叉研究，很不容易。「以前，這個領域是日韓和歐美國家主導發展方向，現在，中國企業也開始嶄露頭角了。」
「經過幾年來的科研攻關，目前AI娃娃的技術與人們設想的那種自如溝通還是很有差距，可以說還在起步階段。但是假以時日，機器溝通能力的進步沒準兒真的會讓更多宅男愛上AI娃娃。」 鄢思學介紹道。
不過，哪怕絕大多數娃娃還沒有建立人格特徵，已經有不少宅男主動甩開娃娃身體上的「性愛標籤」，賦予娃娃更豐富的家庭成員角色。
因為生產能力的提高，生產企業可以根據買家對伴侶的外貌、膚色、發色乃至乳房大小的喜好進行個性化定製，還可以內置加熱元器件讓娃娃保持和真人類似的體溫，讓娃娃具備更多真人特點。「有一些客人會要求將娃娃做成他妻子的樣子，有的客人會買好幾個娃娃，每天給娃娃打扮，開著帶出去兜風、拍照，分享到社交網站上。」 鄢思學說，娃娃已經成了很多人的靈魂寄託。
讓人略微驚訝的是，因為情趣娃娃產品越來越成熟，娃娃已不僅是宅男排遣寂寞的神器，男性娃娃也開始走進女性消費者的生活。
幾位從業者表示，這兩年來，人們對情趣娃娃的接受程度提高了很多，以往他們在向人們介紹這類產品的時候，對方經常不理解甚至會被鄙視，但現在，「再也不會被罵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