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12月19日，印度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已超1000萬例。
一邊是肆意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一邊是數十萬農民「進軍」首都新德裡，目前，印度國內可謂「一團亂麻」。
但印度總理莫迪在12月18日的視頻公開講話中，仍然堅持要將引發國內混亂的農業改革進行到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要從9月說起……
印度農業改革點燃農民「怒火」
印度的耕地面積為189.17萬平方公裡，佔國土面積的57%。在這個世界人口第二大國，農村人口則佔到了總人口的72%。印度的工農業生產雖然發展較快，但其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並沒有發生改變。13世紀開始，印度農業一直走的是「中間人收購模式」也就是政府推行的農產品自由委員會法令，該法令主要內容是將印度根據省份以及地區等劃分成超過千個區域，農民必須先將農產品銷售給由政府官方組織設置的「農產品集市」下的收購商，即「中間人」，再由這些中間人轉售給大的經銷商，所有農民不能夠越區售賣糧食。即本區域內的農民只能夠將自己種的小麥賣給該區的收購商，哪怕是隔壁區的小麥收購價翻了兩倍，農民也沒有資格將小麥跨區賣出，否則就是違法。
直到今年，該法令被廢除，莫迪宣布了新的農業改革，9月印度政府通過了三部農業改革法案：《農產品貿易和商業法案（增強與促進）》、《農民價格保障與農業服務法案》和《必需品（修正）法案》。新的法案主要包括：廢除了「中間人制度」，允許農民直接與大經銷商交易；賦予農民和各類經營者籤訂預銷售合同，以事先商量好的價格出售尚未收穫農產品的權利。
簡而言之就是農產品的生產和銷售不再經由中間商進行交易，而是由農民直接與機構乃至個人交易。這意味著印度農民將失去政府規定的最低收購價的保障。最低收購價格保障（MPS）是印度政府為了保護農民利益，每年按照農產品成本和價格委員會的測算，對部分農作物設定相應的最低收購價格（農民種植成本的150%）。
△參加抗議示威的農民坐在拖拉機上聽演講者講話（圖片來源：路透社）
從11月26日開始，數以萬計對此次農業改革不滿的農民開著拖拉機湧向了印度首都新德裡，短短幾天，抗議集會人數已達近30萬人，抗議活動延續至今。
莫迪：推行改革是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按照莫迪本人的說法，此次農業改革的核心是「給予農民相應的自由」。
△農業改革法案頒布後，莫迪在其社交媒體上表示，這是「印度農業歷史上的分水嶺，將確保農業部門的全面轉型，以及賦予農民一定的權力」。
莫迪政府聲稱，通過農業改革可以避免「中間商賺差價」的情況，印度農民能夠直接和市場對接，從而獲得更多的利潤。莫迪表示，新法案旨在保障農民利益。他在公開講話中以馬哈拉施特拉邦一名玉米種植業主為例，他稱，新農業法案施行前，該名農民在賣出玉米後的4個月內都沒有收到貨款。但根據新的法案，如果在農產品賣出3天後沒有收到貨款，農民就可以直接提起申訴。
長久以來，為了保障印度農民的收益，印度政府一直實行農業補貼政策，這也給政府財政帶來了極大的壓力。2018至2019年的農業預算達5.76萬億盧比，而中央財政的總收入約為20.8萬億盧比。目前，由於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續蔓延，印度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已超過1000萬例。印度經濟也遭受了極大的衝擊，印度今年第三季度經濟增長同比下滑7.5%，連續兩個季度經濟出現負增長，經濟增速降到了自獨立以來的最低點。在這種情況下，農業補貼對印度政府來說已然成為「不可承受之重」。
△印度農民在地裡插秧
莫迪認為，印度的農業制度已經嚴重拖累了印度的工業化進程，大量的人口被「拴」在土地上。莫迪政府為印度規劃了所謂的「康莊大道」：加快工業化進程，成為製造業大國。為了實現這一目標，莫迪在國內「大刀闊斧」進行改革，統一稅制，建設智慧城市，大力引進外資等。但在現代化建設中，農民和農業被拋諸腦後，除了在選舉時向農民作出福利許諾之外，莫迪政府在過去6年幾乎沒有推出任何改善農民境遇的實質性舉措，承諾的福利也全部落空。
△在印度德裡-哈裡亞納邦邊境，參加抗議活動的農民（圖片來源：法新社）
在一個過半人口從事農業生產的大國中，莫迪政府的一系列改革政策忽視了農民群體過度分散而且缺乏自主議價能力，同時又要剝奪農民的最低生計保障，所以引發了農民群體的奮起反抗。
反對浪潮愈演愈烈
自11月下旬開始，一批又一批的印度農民開著拖拉機，拿著生活用品和食物在新德裡的街道上抗議，並與警察發生衝突。截至目前，這場抗議的浪潮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
△印度警方用水槍驅散抗議民眾
12月8日，抗議農民在全國範圍內發起「全印大罷工」活動，得到了多個反對黨、工會和行業協會的支持。
△普拉耶格拉吉的「全印大罷工」中，警察阻止支持農民抗議的律師遊行隊伍前進
△印度德裡-哈裡亞納邦邊界，數以千計的農民對農業改革法案表示抗議（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參加抗議活動的農民在印度德裡-哈裡亞納邦封鎖了一條高速公路（圖片來源：美聯社）
除了大量印度農民反對此次農業改革法案，印度國民大會黨等在野黨也表示反對。今年9月，在莫迪進行農業改革法案投票的當天，多位反對黨議員在投票現場進行了強烈抗議。
△反對黨議員高呼口號，不斷將手中的相關文件撕毀並拋向空中
據悉，投票當天，印度上院被迫休會15分鐘，但反對黨議員的這一行為並沒能阻止法案的通過。相反，法案不僅快速通過，而且鬧事的8名反對黨議員也因為「行為不端」被停職一周。
△印度國民大會黨黨員拉胡爾·甘地在其社交媒體上稱，「莫迪正在讓農民成為資本家的『奴隸』」
在持續的農民抗議活動中，反對黨紛紛聲援農民，他們認為這是削弱執政黨印度人民黨勢力的機會。
不過，大家的反對並沒有讓莫迪作出讓步。據美聯社報導，當地時間17日，印度最高法院希望印度政府能夠考慮推遲實施新的農業改革法，以平息抗議農民的憤怒。但莫迪卻在18日向抗議的中央邦農民的致辭中表示了拒絕。
印度政府長期以來的改革措施並未真正改善印度人民的生活水平，反而加劇了貧富差距。此次農業法案的推行似乎也沒有考慮到印度農民的實際情況。加上印度國內新冠疫情形勢加劇，經濟處於下行趨勢，政府在這個節點提出農業改革，更是讓印度人民對莫迪政府的信任感降低。未來，如何在政府和民眾之間已經高度不信任的狀態下處理改革、發展、穩定之間的矛盾，仍將是印度面臨的一大挑戰。
監製丨陸毅
製片人丨文凡 張媛
統籌丨陳越綺
編輯丨許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