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甄女士。
100年前的中國,出現了一位在繪畫領域上堪稱天才的少年。
他留學法國,多次躋身法國國家沙龍展,連續四年斬獲三枚金獎和兩枚銀獎,更有作品被收入法國國家博物館。
可以說,他的未來不可限量。
但誰也無法想像,他的後半生竟被一本書改變。
1935年的一天,他來到塞納河邊的舊書攤上被一本《敦煌石窟圖錄》吸引住了,當他看見的一瞬間,他被震撼了,因為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中國還有這樣一座藝術寶庫存在。
經過攤主的指點,他又去了吉美博物館,親眼看到了敦煌的彩色絹畫和資料。
眼前的敦煌藝術讓他震撼、激動、無法言語。
晚上回去後,他輾轉反側做了一個改變他生命的決定:回祖國,去敦煌。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大半輩子時間便都交給了敦煌。
他叫常書鴻,是「敦煌保護神」。
到了他晚年的時候,日本著名學者池田大作先生問他:
「如果您能轉世,您將選擇什麼樣的生活?」
常書鴻想了想說:
「我不是佛教徒,不相信轉世。假如真能轉世,我還做常書鴻,還去敦煌!」
常書鴻1904年出生於杭州,祖父是清代駐防浙江的「世襲雲騎尉」,可到了常書鴻這一代卻家道中落,生活變得十分拮据。
好在祖上都是識文斷字之人,對孩子的教育都十分上心,而常書鴻在學習上也很有想法。
從小的時候,他就喜歡畫畫,等到了考大學的時候,他自然希望可以選擇與繪畫相關的專業,可是他的想法很快遭到了父親的反對。
在父親的眼中,畫畫是養不了家的,只有學個實業才可能改變家庭的面貌。
於是,他進入了浙江省立甲種工業學校的染織科。
1923年,常書鴻畢業了。因為還是喜歡繪畫,所以4年後他選擇了自費赴法國留學,並考入了黎高等美術學校。
在法國的十年中,他的成就不凡,不僅拿獎拿到手軟,作品《葡萄》、《沙娜像》、《裸婦》、《病中的妻子》等被法國蓬皮杜藝術文化中心、裡昂美術博物館、吉美博物館等機構收藏。
甚至有法國的評論家認為:「這位中華學子只要在巴黎堅持住下去、畫下去,那麼,毫無疑問,世界藝術大師的偉人祠裡便會刻上他的名字。」
可他,在書攤上遇見了敦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說:「我一直以為希臘才是人類藝術的真正殿堂。然而,中國的藝術早於歐洲近一千年,而且是如此的輝煌。」
「這簡直是世界藝術史上的一個奇蹟。」
常書鴻打算放棄在法國的一切回到國內。
他對妻子說:「我要回國,修復那些被洋鬼子糟蹋的敦煌壁畫。」
而妻子對於丈夫的決定十分不解,她問到:「書鴻,你會不會是大腦一時發熱?」
常書鴻說:「我意已決。因為我們的藝術之根在敦煌遙遠荒涼的沙漠裡!」
但妻子卻說:「我們剛剛安頓下來,孩子要上學,聽說甘肅那裡都是住窯洞的!」
就這樣,常書鴻在1936年,留下妻子和女兒獨自一人踏上了歸國之路。
可他回國沒多久抗戰便爆發了,面對著「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局面,他只能不停的靠舉辦個人畫展籌集經費。
半年之後,錢終於差不多湊齊了,可當他說要把敦煌研究所直接設在敦煌的時候,卻沒有人願意前去了。
但常書鴻卻依舊堅持:「蘭州離敦煌有一千多千米,這麼遠,怎麼搞保護又如何搞研究呢?要完成這項使命,我們是非到敦煌去不可的!」
為此,那段時間他逢人便問:
「你願不願意跟我去敦煌?」
多日後,他才終於找到了敢同他一起去的夥伴。
臨行的時候,梁思成送給了他四個字:「破釜沉舟!」
常書鴻幾個人便踏上了旅途,他們有路的時候就開卡車,沒路的時候就換騎駱駝。
因為缺少生活物資,只能用獸糞燒開水,用不了多久鼻子嘴唇便都會凍的麻木。
「捏著鼻子喝了水,皺著眉頭吃了黑乎乎邦邦硬的『鍋盔』,就著幾瓣大蒜,一碟辣椒鹽……」
1943年3月24日,常書鴻終於來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敦煌。
看著眼前的壁畫,他激動的不忍呼吸。
他說:「從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在心裡說,哪怕以後為它死在這裡,都值!」
然而很快,常書鴻的心就變得異常痛苦,因為他看到藏經洞中的珍貴文物早已四散,千佛洞也一直遭受著自然與人為的雙重破壞,珍貴壁畫早被偷盜者用膠布粘走。
沒有人保護的敦煌已經變得千瘡百孔。
於是,常書鴻不敢耽誤一秒,直接帶著工作人員搬入中寺,並在門口掛上了「敦煌藝術研究所籌委會」的木牌。
為了減少風沙對敦煌的侵蝕,常書鴻開始治理流沙,用了50多天,為492個石窟築上了高2米,長2000米的沙牆。
但這樣的風沙一度給常書鴻帶來不可磨滅的心裡陰影,以至於一個測量員病後還在一直說:「我死了,千萬埋進土裡面,不要埋在沙漠裡頭。」
除了戰沙外,常書鴻又開始帶頭植樹,珍視茫茫沙漠中的一草一木。
可日子才剛剛過了一年,因政局不穩,財力緊張,教育部宣布解散「敦煌藝術研究所」。
當時,所有人都變得心灰意冷。
常書鴻想了想說,「我們的工作本來就是全憑自己的力量幹起來的,研究所的撤銷或不撤銷,實際意義不大。」
就這樣,所被撤了,但人卻依舊扎在了大漠。
因為敦煌的環境惡劣,對人的生存能力是個極大的挑戰。
他們只能吃白水麵條,配料是一盤鹽和一盤醋;如果想吃肉,就要從城裡買來,來回一趟就是50多公裡,牛車要走整整十二個小時。
常書鴻從前最愛喝的就是咖啡,在這裡他也不得不改變習慣,因為不但沒有糖,就連水都是鹹的,如果饞了他就只能品嘗到苦鹹版咖啡。
「從我們到達莫高窟的第一天起,我們就感到有種遭遺棄的服『徒刑』的感覺壓在我們的心頭,而這種壓力正在與日俱增。」
就連張大千都說:「這是一個長期的——無期徒刑啊!」
有一次,縣城裡的一位官員曾經想過拿走洞窟內的菩薩像,被常書鴻知道後,一直祈求著拿自己的畫作交換才留下泥塑。
時間長了,別人嫌苦都離開了敦煌,可常書鴻卻不敢離開一步。
他說:如果我走了,敦煌將萬劫不復。
到了1948年,常書鴻和同事們已完成了「歷代壁畫代表作品選」等十幾個專題,共選繪摹本800多幅,並先後在蘭州、重慶、上海、南京舉辦敦煌壁畫摹本展覽,向國人展示敦煌藝術,同時也呼籲社會各界人士對保護敦煌寶庫的工作給予支持。
到了80年代,鄧小平來到了敦煌,並且一再叮囑,要想方設法保護好敦煌文物。
這時,工作人員說,「敦煌過去幾十年的工作主要是保護,常書鴻帶領大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今後的工作重點應該轉到敦煌學的研究上來,但我們的基礎太薄弱了。」
這話不假,早在30年代英國、法國以及日本等國相繼成立了相關研究機構,而中國在這一領域卻是一片空白。
甚至日本京都大學的藤枝晃教授說,「敦煌在中國,研究在日本。」
那次會談後,鄧小平對在場的人說:「外國人搞了幾十年敦煌學,我們落後了,敦煌是中國的敦煌,應該使敦煌學回到中國。」
1983年8月15日上午,「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成立大會以及1983年全國敦煌學術討論會」正式開幕。
常書鴻多年來期盼的敦煌學,終於「回家」了。
1994年,常書鴻逝世,享年90歲。
在彌留之際,在北京的他對女兒說:「我死也要死在敦煌,以後把我的骨灰送回去。」
遵照他的遺願,家人和研究院的同事們將他的骨灰埋葬在莫高窟九層殿的對面,在他的墓碑上面,篆刻著:
「敦煌守護神常書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