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經典,尊重傳統;聽古今神話,看中外文學
把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放在一群頭腦糊塗的人中間,過了一段時間後,由於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定律,所有頭腦糊塗的人都會謙恭地、不無欽佩地集結在頭腦清醒的人周圍。有的人是鐵,有的人是吸鐵石。克洛德是吸鐵石 ——維克多·雨果
對於《肖生克的救贖》,這部電影向來大家耳熟於心,它也是作者史蒂芬·金自己最喜愛的一部作品。銀行家安迪被誣陷殺死自己妻子,陰差陽錯被送到有著銅牆鐵壁一般的肖生克。高牆深院,這裡仿佛是另一片靜謐的世界,人們慣常地生活著,重複著。然而對於安迪,內心嚮往的自由的火苗並沒有熄滅,他的救贖之路才剛剛開啟。白天洗錢,晚上越獄。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知識才能影響著身邊人,喚起肖生克一點點自由的味道。胸有丘壑,崇尚自由。最終「越獄」成功,完成了身體和靈魂的雙重救贖。
肖申克的救贖之安迪
紀伯倫曾說過,自由是人類枷鎖中最粗的一條。
無獨有偶。今天我們要講的《克羅德·格》也是有關人性救贖的一部作品,它和《肖生克的救贖》有異曲同工之處。
作品《克洛德·格》,是法國浪漫主義小說家維克多·雨果創作的揭示資本主義醜惡嘴臉的一部中篇小說。它被看作是雨果踏出創作長篇名著《悲慘世界》的前奏性一步。
主人公克洛德和安迪的形象極其相似。有思想、善良、正義。他們都是為自由而戰、敢於直面人生的勇士。安迪被誣陷因此鋃鐺入獄,克洛德因行竊被監禁。法律制度的扭曲和主人公人性光輝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下,他們各自展開了人生的救贖。
安迪追求的自由世界向他敞開了懷抱,去往太平洋小島過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克洛德則以必死的決絕殞身折命,為時代吶喊,為正義血濺斷頭臺。
維克多·雨果
《克洛德·格》這部作品,講述了一個窮困潦倒的失業工人,於商店裡為掙扎在飢餓和寒冷瀕臨死亡邊緣的情婦和孩子偷取麵包和火柴,結果卻為自己帶來了五年時間的監禁。在監獄裡,因為他的正直、嚴肅和智慧而深受獄友們的尊敬和愛戴。聲望良好的他並沒有受到典獄長的善待。他食不果腹,遭受典獄長壓迫、排擠,在經過典獄長處心積慮的打擊和報復後,他遭受著身體上的被虐待,更要承擔精神上的折磨。在內心的重重鬥爭之後,克洛德最後以良心的名義判處了典獄長死刑,而他也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處死了典獄長。
作品發表於19世紀的三十年代,社會矛盾異常尖銳。
在克洛德的悲慘命運背後,是腐朽頹敗的社會舊制。同時,也是主人公與世界毫不妥協的鬥爭過程。
克洛德理智而正義,「鋌而走險」的背後,是本能驅動,是資產階級對人性良知、生存和尊嚴的踐踏
原著中的克洛德·格如下:
他長得五官端正,神情嚴肅。儘管年歲尚輕,高聳的額頭上卻泛起了皺紋,烏黑的頭髮中隱約可見幾根銀絲,溫和而銳利的雙眼深藏在突起的眉骨下面,大大的鼻孔,前挺的下巴湖,配著一雙常常流露出輕蔑神情的嘴唇 ——《克洛德.格》
克洛德這一人物形象,作者坦言是以真人、真事為原型而創作的,他的人設,充滿社會矛盾性,是對社會制度的諷刺。
作為一個掙扎在生存線上的窮苦工人,他善良,聰明,有責任心。為了自己的情婦和孩子,竊取商店麵包、火柴,不料被送進監獄。從克洛德行竊到他被送上斷頭臺,主人公內心世界的步步「淪陷」軌跡遵循著弗洛伊德心理學的三重人格理論:即本我,自我和超我三種人格意識。而他的覺醒就是在這三重人格意識之下不斷升級完成的。
本我,是指潛意識裡的本能反應。即生本能,性本能,死本能。簡言之,它是一種自然屬性,不受外部環境條件的制約。
當一個人被推到一種「極端」的處境之時,便會釋放這種原始的力量。所以,在生與死之間,本我意識便會萌發,道德已經不再接受本我意識的調控。克洛德毅然為饑寒交迫的孩子和情婦走上這種極端。
可是,什麼是道德?什麼是法律?所謂的道德和法律,只不過是資產階級用以麻痺、剝削人民,維護自己統治的工具。
《克洛德·格》
其實,當他踏進監獄的那一刻,自己的孩子還有情婦就已經被逼上絕境。他所盜取的麵包和火柴只夠母子倆維持三天的生計。那麼,三天後呢?或許他們被凍死,抑或被餓死···所以當他深陷悲哀與憂慮之中的時候,心懷叵測的典獄長告訴他,妻子做了妓女,兒子不知去向。
這是克洛德的第一次絕望。「鋌而走險」的背後,是克洛德的本能自我再現,也是不能接受地接受著。
慘相一而再、再而三地光臨他的人生,克洛德「自我」意識復甦。一個文明,一個骯髒, 兩種情感相互交織。「自我」,是最理智和最符合現實的部分。他由此得出,能夠判處人死刑的,不是法律的殿堂,而是內心的良知、正義
在克洛德的牢獄生活中,他經常食不果腹,飢不擇食。因為他超群的智慧和良好的聲望,他像一個磁鐵一樣吸引了自己身邊的獄友。入獄不到三個月,他便成了監獄裡的秩序和法律。這是他的人格魅力。與人為善,勤勞勇敢,鼓勵年輕人學習、看書。
就像作者所說:
深孚民望的人總會失寵於上司,得到奴隸的一份愛戴就會引來主子的兩份憎恨···
克洛德在獄中結識了身體瘦弱、面色慘白的青年人阿爾班。阿爾班飯很小,所以他把一部分食物給了克洛德。兩人因此產生了深厚的友誼,成為親密無間的朋友。然而,這一切都被居心叵測的典獄長看在眼裡。他對克洛德抱有一種妒忌、隱秘的厭惡,因此他以阿爾班開刀。克洛德因此又回到食不果腹的狀態,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一位摯友。他不止一次向典獄長(狄先生)索要阿爾班,然而遭到的均是漠視和嘲弄。從最初的的乞求,到後來義正言辭地要求···甚至威脅。最終,克洛德在內心判處了典獄長死刑。
阿爾班的離開,對於克洛德,是再一次創傷和絕望。他的覺醒是層層疊加,步步加深的。種種罪惡背後,是典獄長的腐朽對他的荼毒抹殺,是對人性底線的再一次挑戰。從妻子和孩子的悲劇到摯友阿爾班,典獄長的魔爪一次次伸向他,這個過程,是自我意識的復甦。就如雨果先生所說,為了正義而流儘自己的鮮血是值得的。
當罪惡的統治階級的魔爪伸向善良的地方時,他們還以為自己身處天堂的聲色犬馬之中,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熟不知他們所暫居的繁華與笑聲,是別人的生存尊嚴。
所以,作為一個囚犯的身份,他向外強內幹的典獄長發出了最後通牒。彼時,他的內心經過無數次鬥爭,生存與毀滅之間,他左右斟酌。可是一味的退讓和妥協,並沒有換來自己作為人的生存尊嚴。所以,他向獄友借來斧子砍死了典獄長,而自己也被送進了「法律的殿堂」。
「自我」,是主觀與客觀相互調和的過程,既要考慮客觀因素和外在條件,又要依靠理智的判別。本能與環境相互融合、審時度勢,然後做出選擇。顯然,克洛德的做法是綜合考量了主觀想法與客觀條件之後的決定。這一刻,他是決絕的。
「超我」,文明、道德的崇高品質在他身上閃現。克洛德既接受自己犯下的罪責,卻也站在文明、道德的高地上居高臨下俯視「畸形」社會······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和救贖
如小說中所寫,人民正處於饑寒交迫之中,貧困迫使男人犯罪,迫使女人墮落。而克洛德所謂的「犯罪」其實就是飢餓(社會)逼出來的。典獄長的人格侮辱、生理傷害,一步步迫使克洛德走上了「極端」,可是回頭再想,這種極端難道不是一個生命體原始力量的覺醒和復甦嗎?
歌德說,每個善良的人最終都會走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所以,在法律的殿堂之上,他對於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承認自己是一個殺人犯,但也向病態社會發出了質疑。在陪審團和庭長的審判聲中,他決絕地給予他們還擊,言語嚴肅又尖銳,像一柄鋼刀刺進那個「冠冕堂皇」的社會。他的釋然,他的大義詮釋了一個「完全型」人格的人。直到臨死之際,他還不忘將自己僅有的五個法郎囑託神父送給窮人。超我,是掙脫小我,實現自我。自我價值與社會價值獲得了統一。
這便是弗洛伊德三重人格中的「超我」意志。經過「自我」覺醒的內心鬥爭,他從猶疑上升到社會理想、人生價值,一個窮苦人身上所蘊含的人生哲理昭然若揭。以道德為約束,以文明為準則,這是人物的救贖之路,同時,也是他的心路歷程的如實寫照。
簡而言之,《克洛德·格》中主人公的人生軌跡,是一種人生形態的漸次展開,同時也是他從本我向自我過度、進而升級到超我的過程。本我,是為生存,為溫飽、為了自己愛著情婦和孩子而做出的先天性反應;之後,經過自我世界裡的鬥爭,他對客觀環境審時度勢,理智考量;經過「自我」的掙扎,他毅然來到了人生的另一個高度,那就是超我。而他的犧牲,無疑是對腐朽、對律法的最大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