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少數民族較為原始樸素的北鬥信仰觀念來說,漢族的北鬥信仰觀念顯得複雜曲折。自先秦以來,北鬥七星除了自身指明方向的功能以外,隨著國家政治、天文曆法、佔星學和宗教的進化發展而被賦予了多重職能,北鬥信仰的內涵日趨駁雜,北鬥信仰不僅具有自然屬性,而且有了社會屬性。
根據自然科學對左、右樞等早期北極星的測算,中國人自覺去觀測北鬥星的歷史的確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30 到 40 世紀.而北鬥七星的崇拜信仰見於書載則出現於先秦時代,甲骨文記載了先民頻繁的祭祀北鬥的活動,《尚書舜典》亦有明確記載:「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班固在《漢書.李尋傳》篇中論七政指春、夏、秋、冬、人文、地理、天文。可見早在先秦時期北鬥信仰就已經在人們的觀念中佔據著重要地位,並且同人事政事聯繫起來,《史記·天官書》云:「鬥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鬥。」可見北鬥當時在人們眼中起著像皇帝一樣能夠總管世間萬物、制定生息規律的重要作用。
由於地球的公轉,使北鬥七星鬥柄產生視運動,一年內指向不同的方向。我國古代曆法中用十二地支代表陰曆十二個月,十二地支又代表十二個方位,而陰曆十二個月中,北鬥七星鬥柄所指的方向與十二地支所表示的方向完全吻合。戰國文獻《鶡冠子·環流》總結了長期累積的北鬥星的觀察記錄,以北鬥七星鬥柄所指向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代表一年中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以此指導人們的日常生活與農事的耕收。漢代緯書《河圖·帝覽喜》認為北鬥七星主管人間的榮華富貴,七星旁邊的隱蔽的兩顆星則主宰人間爵祿。此說將北鬥觀象授時的功能同歲時豐欠聯繫起來,本是當時較為普遍的信仰,同時還賦予北鬥主富貴爵祿的信仰,反映出了濃厚的封建時代色彩。
我國古代的佔星學家常常以北鬥七星的的相對位置和相對運動來比附解釋或預言國家的盛衰和君王的政治得失,即所謂的「天人感應」。《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故《史記·天官書》云:「二十八舍主十二州,鬥秉兼之,所從來久矣。」也就是說北鬥星佔在空間範圍上與二十八宿下方的地方州郡是一一對應的,那麼將人間的禍福吉兇同北鬥星象的變化相對應後,就產生了一系列比附「天人感應」觀念。例如君主的具體政治行為與北鬥七星的每一星的明暗變化都息息相關,根據《靈憲》軼文記載的對應關係:魁第一星不明或變色對應天子不恭宗廟,不敬鬼神;第二星不明或變色對應君主廣營宮室,妄鑿山陵;第三星不明或變色對應君主不愛百姓,驟興徵役;第四星不明或變色對應郡主發布施令不順四時,不明天道;第五星不明或變色對應君主廢正樂,務淫聲;第六星不明或變色對應君主不勸農事,不務稼穡,竣法亂刑,退賢傷政;第七星不明或變色則對應君主四輔四方,不安夷夏。
北鬥信仰在被道教吸後隨著道教的盛衰而被賦予了複雜繁多的宗教內涵。道教形成後,以北鬥為天神加以崇拜,並對之作出種種神學解釋。在《雲笈七鑑》卷 24《日月星辰部.總說星》中談到北鬥說:「北鬥星者,太極之紫蓋、玄真之靈床、九皇之神席,天尊之偃房。」北鬥七星之名最完整的記載,始見於漢代緯書。最初有兩種名稱,一為《春秋運鬥樞》所記,曰:
「第一天樞,第二天璇,第三天璣,第四天權,第五玉衡,第六開陽,第七搖光。第一至第四為魁,第五至第七為標,合而為鬥。」
二為《洛書》所記,它除記上述七名外,又記有另外七個名稱,曰:
開陽重寶,故置輔翼,易鬥中曰北鬥:第一曰破軍,第二曰武曲,第三曰廉貞,第四曰文曲,第五曰祿存,第六曰巨門,第七曰貪狼。
從現存的道藏經文中有關北鬥的經文來看,即可知北鬥崇拜是道教的一項重要內容。而且,道教中直接關乎個人生命和災福的北鬥崇拜和天文志中與政治密切相關的北鬥信仰並行不悖。道家經典《太上玄靈北鬥本命長生妙經》有云:
「北鬥司生司殺,養物濟人之都會也。凡諸有情之人,既稟天地之氣,陰陽之令,為男為女,可壽可夭,皆出其北鬥之政命也。」
一些道書還說,根據人的出生時辰,人們的生命被分屬於七個星君所掌管:
「貪狼太星君,子生人屬之;巨門元星君,醜亥生人屬之;祿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屬之;文曲紐星君,卯酉生人屬之;廉貞綱星君,辰申生人屬之;武曲紀星君,己未生人屬之,破軍關星君,午生人屬之。」
而這七個星君正是《洛書》所記的北鬥七星。
不難看出,最初形成的北鬥信仰是以北鬥七星主宰年成的豐歉和人命的壽夭為主要內容的,這種比較古樸的信仰儀式較完整地保存在了少數民族中。原因在於「少數民族的北鬥信仰,由於沒有更成熟的宗教與其對壘,在多神信仰的歷史發展中,他們保留了較為完整的祭祀北鬥的儀式,還有豐富的神話傳說與之相互輝映。所以,在古樸、虔誠的信仰遺風當中,北鬥七星的信仰傳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