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歷史上最早的文字產生於6000年前美索不達米亞,叫作楔形文字,因為筆畫像尖尖的木楔,故有此稱。
不過蘇美爾人發明的楔形文字最初也是一種圖形表意文字,後來筆畫才趨於統一,變成一些尖頭符號的組合,以此來表示一個讀音,從而變成純粹的拼讀文字,如圖:
6000年前的美索不達米亞楔形文字是象形會意字
3000年前楔形文字石板,此時已演變成尖頭筆畫的排列組合
楔形文字在流變過程中出現過許多分支和變種,有的曇花一現,有的流行過很長時期,有的流傳到了歐亞廣大地區。
那麼眾多的楔形文字在先秦時代的中國是否也流行過呢?對此中國歷史學家是持否定態度的,基於傳統文明起源觀,他們甚至連些微的懷疑也不曾提出過!
但筆者以為,先秦時代活動於川渝地區的巴人是使用楔形文字的,或者說巴人最先使用的是楔形文字。以出土文物為證:
四川博物館藏重慶涪陵小田溪巴王墓出土刻有奇怪字符的青銅戈
上圖這個青銅戈2001年出土於烏江邊小田溪巴王墓中,年代約為戰國早期,此墓中還出土了許多精美青銅禮器,並且刻有這種字符的青銅戈不止一個。古籍《華陽國志》稱其地為「枳」(zhi),曰:「巴國王陵多在枳」,考古學家由此推測小田溪曾為巴國王陵所在。
細看青銅戈,首先可以肯定,上面的刻符是一種文字,且不是漢字,那它是什麼文字呢?筆者以為,它是楔形文字的一個分支,古代西亞廣泛流行過的「佉盧文」。這種又楔形文字演變而來的古文字曾長期流行於巴基斯坦、阿富汗一帶(即犍陀羅地區),遍及新疆和甘青地區。有圖為證:
新疆和田博物館藏漢代紙質佉盧文文書殘片
上圖佉盧文殘片1988年出土於新疆和田的尼雅古城遺址中。佉盧文(kharosthi)拉丁文注音讀作「哈喇·字」,古代回鶻語意為「黑字」,西方學者又稱「犍陀羅文」,因為它主要流行於犍陀羅地區。
一般以為佉盧文是由漢代居於甘青地區的大月氏人開始使用的,後來大月氏國被匈奴擊敗而被迫西遷。奇怪的是,敗逃而去的大月氏人在中亞所向披靡,竟建立起一個巨大的貴霜帝國。由此佉盧文得以在中亞廣泛傳播,最後成了絲綢之路上的國際通用文字。20世紀初新疆地區出土過許多古代佉盧文簡牘,可惜大多已被斯坦因帶走國外。
對照上圖尼雅佉盧文,我們不難發現,巴人青銅戈上的刻符與這種文字非常相似。筆者以為,斷其為春秋戰國時代的佉盧文是沒有問題的。刻在青銅戈上的應是一句完整的巴人話語。
考古學家說巴人是一個不斷遷徙的民族,因此巴國王陵非只一處。2003年考古學家又對四川達州市宣漢縣羅家壩遺址進行了挖掘,發現那裡的文化層厚達兩米,不但有大規模墓葬群,還有房屋和祭壇遺蹟,根據出土文物檔次,考古學家推測此地曾為巴國之王都。
不過筆者特別關注的是羅家壩出土的巴人印章和兵器上的刻符,如圖:
這些圓形銅印章直徑約8釐米。細看右面印章,中間是網格狀字符,四角四個圓點,正是楔形文字的特徵。
上面兩個刻符明顯是同一個字符,但雕刻得大不相同
中國考古學家是不會把巴人刻符與西亞古文字聯繫起來考察的,它們稱之為「巴蜀圖語」,意思是說這些還不是文字,只是一些圖形符號。
但筆者以為,巴人的刻符首先是文字,其次才是族徽,原本是可以讀出聲來的。它們是佉盧文的美術字寫法,刻寫時糅合進了巴人的圖騰符號,於是抽象文字被圖案化了,但本質上仍是佉盧文。例如上圖兩件兵器上是同一字符,但雕刻者對此作了一些不同發揮。
美索不達米亞楔形文字在向東傳播的過程中,還出現過一種網格狀文字,如圖:
美國芝加哥東方研究所藏網格狀楔形文字石板
這種楔形文字的特點是以網格為主,再加一些圓點或小符號作輔助,每個單詞上下用橫線分隔,自上而下地書寫。
筆者吃驚地發現,如此形狀的楔形文字巴人也使用過,如圖:
巴人青銅戈上的網格狀楔形文字
上圖青銅戈1980年出土於四川新都縣(現成都北郊新都區)馬家,這是一個戰國時代的巴人王墓,共出土青銅器188件,大多是武器,有銅劍,銅矛,銅斤,銅鑿,銅削,銅鋸,銅匕,銅錐等。為四川境內迄今為止發現的春秋戰國時期層次最高、品種最多的青銅器群。隨葬許多武器反映出巴人是一個尚武好戰的民族。
考古學家說,巴人在四川境內活動歷時800餘年,最後被秦惠文王消滅了。大約在戰國中期,渝地巴人由於受到東方楚國的逼迫,遷徙到了四川盆地西部立國。新都馬家巴王墓年代晚於宣漢羅家壩巴王墓,應是巴國西遷的結果。
眾多兵器是以五件一組隨葬於大墓腰坑中的,這反映出巴人有「尚五」習俗。如此葬制與周禮完全不同,顯示這個巴人王國並非周天子任命,也不在周天子勢力範圍之內,他們是獨立存在的。筆者從此墓墓門向西開推測,墓主人祖先應是從西而來,並非從東遷徙而來。
馬家巴王墓中出土的印章,上有網格和小圓點,正是網格狀楔形文字的特徵。
巴人流行殺牲殉葬,顯示巴人確是遊牧民族出身
新都馬家巴王墓青銅兵器以五個一組隨葬,且刻有同一個字符
關於這個網狀字符,筆者特意查閱了維基百科楔形文字資料,對照西方學者破譯出來的楔形文字音節表,筆者猜測它可能讀作「噶爾」(ger)。
在先秦時代,中國範圍內除了漢字,還有沒有其他文字流行過?對此儒家觀念是徹底否定的。儒家認定漢字是黃帝命令倉頡依照鳥獸形跡創造,是鬼使神差、撼天動地之舉,故「天雨粟,鬼夜哭」,英明的黃帝不可能一覺醒來又命倉頡去造出另一種文字。
但是,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顯示儒家的這種文字起源觀是錯誤的,遠古時代中國並非只有古漢字一種。對此其實《史記》已經有透露,司馬遷就看到過用另一種文字寫成的古籍,其曰: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言不雅訓,薦紳先生難言之。」(《史記·五帝本紀》)
由此可知,司馬遷看到過用奇特文字寫成的,記載黃帝事跡的《百家》,其時,即使是最博學的薦紳先生也完全看不懂了。
筆者以為,用「不雅訓」文字寫成的古籍,可能並非《百家》一部,可能還有楚國的古史《禱杌》。這「禱杌」後來被儒家說成一個狂暴乖戾的怪人,他雖是顓頊後裔,擁有高貴血統,但已經不說人話,已經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了。這說明這部古史不是用漢字寫成的,由於無人能識了,也就是無法聽懂「禱杌」在說什麼了,很容易會被訛傳成不說人話。且楚國不是周天子所封,歷史上楚國總與周天子為敵,以周天子為正統的儒家很自然會把它看成一個狂徒。
由於四川巴人墓中的青銅器與楚國青銅器存在許多相似之處,考古學家一般認為巴人文化受到了楚文化的影響。但筆者對此有另外的推測:巴人和楚人可能原本來自同一個地方,可能只是同類異支。楚人祖先可能先於巴人祖先來到長江流域建國。
如果我們把眼光再擴大,巴人青銅器與江西新幹商墓出入的青銅器也有許多共同性,新幹商墓主人可能是比楚人更早侵入中國南方水網地區建立奴隸制國家的「巴人」!因為相同的審美趣味歸根結底是由相同的文化理念,相同的民族背景,相近的血緣關係決定的。
巴王墓中的青銅罐,巴人器物多以虎造型和裝飾。
(不過筆者還是要帶便指出,上圖出土時已經斷掉的虎尾巴被接反了,原來是像猴子尾巴那樣向上翹起的。況且這虎爪下面就刻有一個猴臉圖案。)
那麼巴人之「巴」本義如何?筆者推測,它是古代回鶻語「虎」的讀音「吧兒」(bar)的漢字注音。巴人確有明顯的尚虎習俗,而這也是楚人青銅器,新幹商墓青銅器的共同特徵。《漢書》作者班固說「楚人謂虎班」,意思是說楚人把虎讀作「班」,不正是回鶻語「虎」的讀音嗎?
為此我們有理由推測,巴人原本是使用西亞楔形文字的,他們原本是說古代回鶻語的!
附圖,羅家壩巴人文化刻符:
青銅劍上的文字是明白無誤的楔形文字!
巴人印章有類似古埃及文字的符號,也有類似早期楔形文字的符號
巴人兵器上的刻符,可能是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