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秦淮吳腔滇聲和千年社火花燈舞
雲南花燈《鄭喇叭外傳》劇照 本報記者 張勇攝/光明圖片
【中華文化溯源·花燈】
黃色的油菜花鋪滿了滇東曲靖羅平的大地,從正月到春分,黃色花海才漸漸謝幕。3月22日晚,猛然間一陣鑼響鼓鳴,羅平縣羅雄街道幸多祿村的鄉親們便如潮水般湧向村中廣場上的「文化大篷車」旁,興致勃勃地觀看雲南省花燈劇院送來的精彩花燈演出。今後一個月內,曲靖市9個縣的鄉親們將在家門口欣賞到省花燈劇院送來的100場雲南花燈演出,過一次讓鄉親們心花怒放的「花燈節」。曲靖人,乃至多數雲南人,對雲南花燈的迷戀已經持續了數百年。
會唱會跳會講故事的花燈
明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派大將沐英率30萬大軍徵伐雲南,元梁王全家自殺,雲南平定。來自江蘇的30萬明軍將士及家屬共計百萬人留在雲南軍屯,後明朝又先後從江蘇、江西、湖南移民數百萬人到雲南。大量移民入滇,不僅使雲南漢族人口第一次超過少數民族,還給雲南帶來了祭社、燈節觀燈等江南習俗和明清時曲。祭社和燈節中的社火歌舞、明清時曲與雲南本地的民情民俗民間藝術融匯在一起,就形成了雲南花燈。雲南花燈不是燈展,而是有舞蹈、唱曲和故事,是雲南近幾百年來最深入人心的地方獨有戲曲,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1959年冬天,一部雲南花燈《依萊罕》演進了北京城,受到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肯定。《依萊罕》的女主角、雲南省花燈劇團演員史寶鳳58年後告訴記者:「那是雲南花燈的高潮時期,也是我的藝術生涯最輝煌的時候。」
2017年元宵節,天寒地凍,滇池東岸呈貢鬥南村響起一陣陣花燈的歌聲、鑼鼓聲。鬥南是聞名國內外的鮮花基地和花市,但這一天鮮花都被冷落了,因為鬥南村許多老百姓都簇擁到村子中央的小廣場上,圍著一個高大的戲臺看花燈。戲臺上,雲南花燈《母老虎上轎》演得正歡,一段段花燈唱腔讓村民們聽得如醉如痴,一句句幽默詼諧的雲南方言讓大家忍不住開懷大笑。潑辣能幹如母老虎的女店老闆、誠實守信的貧困書生、說假話拍馬屁的店小二、美麗善良的店老闆女兒,這個選女婿故事的人物個個形象生動,讓村民們感到親切而又熟悉。而戲中讚揚的誠實、痛斥的虛假,似乎是在說老百姓的心裡話。
一個人的花燈沉浮史
「花燈是雲南農民自己的藝術,是真正的草根藝術。」史寶鳳對記者說。
1953年3月的一天,昆華第一女子中學高三學生史寶鳳走進雲南省文化局,她來報考正在籌建的省花燈劇團。在用作考場的簡陋的辦公室裡,年輕美麗的史寶鳳隨手拿起辦公室裡的算盤當籮筐道具,唱起了冼星海的《生產大合唱》。才唱了一段,考官金重就叫停,他對史寶鳳說:「你被錄取了。」於是,不到20歲的史寶鳳放棄了即將到來的高考,成為新中國第一個專業花燈劇團的演員,金重則成為雲南省花燈劇團的第一任團長。
才當上花燈團演員,卻對花燈一無所知。史寶鳳等20多位考進花燈團的年輕人來到楚雄、姚安、元謀等地農村的「花燈窩子」(花燈活動集中的地方),拜會唱花燈的農民為師學花燈,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一年之後終有所成,正式走上舞臺。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省花燈團每年都要到農村演出兩個月。1957年到思茅和西雙版納邊境一線慰問部隊,演員們騎著馬沿著邊境線走了兩個月,為每一個邊防哨所演出,境內外的老百姓聞訊都趕來看花燈。當時膾炙人口的《依萊罕》《紅葫蘆》《孔雀公主》等花燈經典劇目都是史寶鳳主演,都是金重撰寫的劇本。
後來,史寶鳳不在舞臺上演出後,還繼續培養花燈人才,培養出葉玉華、楊麗瓊等7名國家一級演員,其中楊麗瓊獲得「梅花獎」。
一部花燈史是一部文化傳播史
雲南花燈從唐宋以來的江南社火歌舞來。
「管弦春社早,燈火夜街遲。」這是明初徵滇大將沐英之孫沐璘的詩《滇南即事》,詩中反映江南祭社中的社火,與雲南百姓祭土主時演唱的歌舞合二為一。社火歌舞逐漸從宗教性的社火活動中獨立出來,成為獨立的藝術,成為雲南花燈的一大組成部分。
雲南花燈從江南明清時曲來。
「夢入滇池卷白波,密檀花發暖風多,畫船總載江南客,齊唱吳腔子夜歌。」詩中所言「吳腔子夜歌」就是江南的明清時曲,而明清時曲正是雲南花燈的又一重要組成部分。
雲南花燈還從雲南各地的民族風俗和民間藝術中來。
「滇歌僰曲齊聲和,社鼓漁燈夜未央。」這是明代著名詩人楊慎《觀鞦韆》中的詩句,描繪了滇池邊漢族與少數民族共同歌舞唱燈的情景,反映了漢族習俗與雲南少數民族習俗相融合,花燈在雲南充分的地方化、民族化。用雲南方言說唱,用雲南少數民族舞蹈跳舞,用雲南民間傳說故事改編或新創戲曲故事,在民族地區甚至演化為彝族花燈、白族花燈等。這些特點使雲南花燈成為與其他戲曲不一樣的獨立戲種。
雲南省大理州彌渡縣73歲的花燈傳承人李壽昌從小會扎燈、跳燈,後來在縣花燈劇團創作花燈音樂幾十年。他告訴記者,雲南花燈與彌渡的民俗和民族歌舞結合,成為獨具特色的彌渡花燈。例如在花燈音樂中的羽調式就是一種與彝族民歌相融合而成的新曲調,而宮調式吸收了白族民歌「吹腔一字腔」的特點而成為一種花燈新曲調。
回首雲南花燈的起源發展,便是一部中華文化在西南地區的傳播史,也是一部西南民族文化的融合史。
花燈為何讓雲南人痴迷
在雲南各地,處處都有業餘花燈隊,城鄉每個小廣場,常常都在跳花燈。「一年不唱人難過,三年不跳牛馬瘟。」這是雲南農村流傳的反映農民喜愛跳花燈的俗語。在「中國花燈藝術之鄉」彌渡縣,還有「十個彌渡人,九個會唱燈,還有一個會哼哼」的說法。
雲南花燈有何魅力讓雲南人如此痴迷?
「因為花燈反映了雲南老百姓的衣食住行,是老百姓聽得懂的語言和旋律,所演的故事是老百姓身邊的事,是老百姓的精神寄託,這也是花燈的藝術魅力。」雲南省花燈劇院院長黃紹成這樣回答。
近兩年來,雲南花燈已經不只在雲南牆內香,而且香飄省外進京城了。去年7月,彌渡縣用花燈演繹《小河淌水》的花燈劇《山村·小河·月亮》在北京首演,成為全國基層院團戲曲會演中深受首都觀眾歡迎的劇目。而去年8月在北京演出的雲南花燈劇《走婚》,更是因為反映雲南摩梭人的婚戀題材和黃紹成等人的精彩表演,成為全國唯一一部能在數省走商業院線演出的戲曲劇目。今年3月1日在昆明首演的花燈劇《鄭喇叭外傳》,又是雲南省花燈劇院精心打造的一部精品花燈戲。
三迤大地,彩雲之南,將再現「滇歌僰曲齊聲和」的花燈繁榮盛況。
(本報記者 張勇)
(責編:陳燦、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