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呈現一個完整的魯迅
理順魯迅的思想發展脈絡
魯迅是文學大師,還是翻譯家、古典文學研究專家、科普作家,以及書法家、美術家、設計師。我們必須全面地了解魯迅,理解魯迅。光明日報出版社推出的《魯迅全集》,就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完整的魯迅。
早在1938年,就有《魯迅全集》面世。新中國成立後,人民文學出版社陸續推出了三種《魯迅全集》版本,即1956年的十卷本、1981年的十六卷本、2005年的十八卷本,為學習魯迅、研讀魯迅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四種《全集》都有遺憾,「全集」並不「全」,魯迅先生的一些著作沒有收入,從而使魯迅先生的成就沒有能夠完整地展現出來。
進入新世紀,光明日報出版社邀請一些專家學者組建了新的《魯迅全集》編委會,歷時五年,在以前各版的基礎上,盡力搜尋魯迅先生的遺稿,編輯成一套嶄新的《魯迅全集》。這套《全集》力圖全面反映魯迅先生在創作、翻譯、古籍輯校、科學普及方面的成就,並涉及魯迅先生的書法、繪畫、美術論著和書刊裝幀設計等,是迄今為止相對最全面地反映魯迅先生各方面成就和貢獻的文集。
在收集、鉤沉魯迅軼文上,光明日報出版社版的《魯迅全集》頗具特色。詩歌方面,他們從《周作人日記》中錄出了《別諸弟三首》(二輯)《蓮蓬人》《庚子送灶即事》《祭書神文》《惜花四律》等,從周作人日記手稿中錄出《題照贈仲弟》,對理解早年魯迅的思想感受很有參考價值。雜文方面,他們重新編輯了魯迅逝世後出版的文章,按照魯迅先生生前的構想,輯錄為《人海雜言》《荊天叢筆》,其中《〈勁草〉譯本序》《〈魏子〉序》等均系殘稿整理而成。應當說,這樣的編輯思路更符合魯迅先生的初衷,也有助於讀者理解魯迅先生的思想發展脈絡。
將中國文化推向了新高度
魯迅先生曾就《紅樓夢》說過:「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勿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不幸的是,魯迅身後,他自己也遭遇了這樣的情形。有的人把他刻意打扮成「金剛怒目」式的「革命家」;有的則把他僅僅局限於「亭子間」裡的「文學家」,乃至「小說家」或「雜文家」;更有甚者,拿著放大鏡,專挑他的某些詞句,把他「還原」成冷酷、好鬥的小人形象。
這其實也很正常。除去一些真正的「小人」從自己的陰暗心理出發去貶損、侮辱別人不談,此外,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所處的立場不同,所要實現的意圖不同,都會影響對某個特定個體的判斷。而真正的高山大川,因其博大與豐富,都會留給人們無限解讀的可能性。蘇東坡曾說廬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他認為原因是「只緣身在此山中」。其實,就算跳到山外,也依然難以把握高山、大川的方方面面。
魯迅先生就是高山,就是大川。新版《魯迅全集》讓我們充分領略了他的崇高、偉大和豐富。
魯迅是高尚的。他與章士釗、胡適、林語堂、梁實秋、周揚等的糾葛,近年來成了現代文學史上熱議的話題。這當然可以討論,但卻不能因為要公正評價他們的成就,就非要去貶低魯迅。他們之間的爭論,主要是觀念的衝突、思想的分歧,豈是私人恩怨麼!而魯迅對鬱達夫、瞿秋白、柔石、蕭紅、蕭軍、胡風、劉和珍等,卻是滿懷深情和溫熱,從中可以看到他胸懷、心靈的純粹與博大。
通過魯迅先生的詩文,特別是他的日記和書信,我們可以感覺到他的內心時常在咀嚼痛苦。其詩曰:「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彷徨。」「弄文罹文網,抗世違世情。積毀可銷骨,空留紙上聲。」這都是在《吶喊》《彷徨》出版十年後寫的,而寫的又是一種什麼樣的糾結、痛苦、鬱悶的心境!可惜那時候又有誰知?先生忍受著痛楚,以堅強與韌性,不斷耕耘,不懈跋涉,終於將中國新文化推向了新的高度。
留下一筆思想資源
煌煌20大卷,是魯迅先生留下的一份豐厚的文化遺產,一筆博大精深的思想資源和精神財富。
他對中國歷史的認識,對中華文化的理解,特別是對由愚昧禁錮的封建社會邁向現代民主社會進程中的中國人的深刻剖析,迄今恐怕難有幾人可以企及。他提出的「改造國民性」問題,應當說還遠遠沒有完成。尤其是,舊有的貧弱、愚昧、專制、奴役、瀆職等觀念和痼疾尚未完全清除,又迅疾陷入了唯利是圖、金錢至上、爾虞我詐、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的泥淖裡,文明、開放、自由、公正、誠信等健全的現代人格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所以,魯迅先生提出的「改造國民性」的問題依然任重道遠,而且還增添了新的使命,我們要沿著先生指引的正確道路,完成先生未竟的事業。文化藝術工作者更應該走在時代的前列,自覺地承擔起時代賦予的重任。
因此,切不可將魯迅供奉起來視為圖騰,更不能將其當作招搖過市的幌子,而是要切切實實地奉為「精神導師」,以之為明燈,照亮我們奔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徵程。
翻讀這套《魯迅全集》,我從內心深處欽佩魯迅先生的才華。就算從他1906年進入學界算起,其涉獵之廣,亦令人感慨。他1906年撰寫的《中國礦物志》,先是被清政府農工商部大力舉薦,後又為清政府學部批准為「中學堂參考書」,並多次再版。鑑於當時的現代教育水平和礦產研究狀況,魯迅先生的篳路藍縷之功,真的要好好地加以估量。 (朱輝軍 作者中國文聯出版社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