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放(喀什大學)
摘要:古今字和通假字辨析不明一直是古代漢語初學者頭疼的問題,本文在對古今字與通假字這兩個術語做界定的基礎上,從古今字的出現時間與通假字不同、古今字形成原因與通假字不同這兩點,辨析說明古今字與通假字的區別,希望能給有困惑的讀者提供一點幫助。
關鍵詞:古今字;通假字;區別
古今字是指在表達某種意義上先後出現的形體不同的一對字,產生在前的字即為古字或原字,產生在後的即為今字,合稱為古今字。
通假,簡單說就是借用甲字替換乙字。這兩個字讀音相同或相近,但是兩個字在字意上並不存在必然的聯繫。這兩個字就叫做通假字,用來代替的字叫做借字,被代替的字叫做正字或者本字。
在對古今字與通假字這兩個術語界定的基礎上,本文對它們做出辨析,說明它們的區別。
(一)古今字的出現時間
古今字是一對形體不同的字,分為古字和今字。古字和今字的出現有一個先後順序,先有古字,後有今字,是一種歷時性現象。
介:《說文》:「介,畫也。」「介」字的本義是「邊界」。《詩經·周頌·思文》:「無此疆爾介」。在這句詩文中,「介」的意思是「邊界」。借用來表示「間隔」「甲士」「量詞,相當於『個』」「指賓主之間的傳言人」等。後來另造「界」字表示「介」的本義「邊界」,以區別「介」的其他意義。我們現在用的「地界」「界址」「界標」等,都是「介」字的本義「邊界」。「介」和「界」在「邊界」這個意義上構成了古今字的關係。
爭:《說文》:「爭,引也。」引申為「諫,規勸」,此時讀去聲。《孝經》中有「爭臣」「爭友」等,都是「諫,規勸」的意思,這個意義後來寫作「諍」,以區別於爭奪的「爭」。我們現在用的「諍諫」「諍言」等,都是「爭」字「諫,規勸」的意義,「爭」和「諍」在「諫,規勸」這個意義上構成古今字關係。
(二)通假字的出現時間
通假字出現在相同的時段,借字與本字同時存在,是一種共時性現象。
鈞:《孟子·告子上》:「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1]這裡的「鈞」字通「均」。「鈞」字從金,勻聲,本義:古代重量單位,三十斤為一鈞。《說文》:「鈞,三十斤也。」「均」字從土,勻聲,意為「均勻;公平」。《說文》:「均,平也。」後「均」字引申為副詞,表示「皆,都,全部」。「鈞」和「均」同時存在,《孟子》中把「鈞」字當作「均」字的意思來用,是一種通假的用法。
罷:《史記·淮陰侯列傳》:「能千裡而襲我,亦已罷極。」[2]這裡的「罷」字通「疲」。「罷」是一個會意字,本義是「罷免」。《說文》:「遣有罪也。從網、能。言有賢能而入網,而貫遣之。」「疲」字的本義是「疲勞」,《說文》:「疲,勞也。」「罷」和「疲」同時存在,《史記》中把「罷」字當作「疲」字的意思來用,是一種通假的用法。
(一)古今字形成的原因
古今字形成的原因比較單一,它是漢字孳乳分化的一種現象。古代字量不豐,《說文》收錄了9353個字,其中常用漢字大約只有三四千字。這些常用字大都一字多義,為了方便區別,後世就依據某種關係另造了新字,以此來分擔這些常用字繁重的表義任務。這就是古今字形成的原因。
根據古字造出今字,有一定的依據和方式。清代學者王筠對古今字形成的方式,給出了很細緻的解釋:「字有不須偏旁而義已足者,則其偏旁為後人遞加也。其加偏旁而義遂異者,是為分別文。其種有二:一則正義為借義所奪,因加偏旁以別之者也;一則本字義多,既加偏旁,則只分其一義也。」[3]由此可見,王筠將古今字形成的方式細分為兩點:一是古字表示本義,今字表示分化義;一是古字表示分化義,今字表示本義。
1.古字表示本義,今字表示分化義
解——懈:「解」字本義為「分解,指分解動物(原意是解牛)」,引申為「鬆弛,懈怠」。《詩經·大雅·烝民》:「夙夜匪解。」[4]在這句詩文中,「解」的意思是「鬆弛,懈怠」。這個意義後來被寫作「懈」,「解」字不再用來表示此義,仍表示「分解」的本義,「懈」字表示它的這一個分化義。
女——汝:「女」字是象形字,《說文》中把「女」字解釋為「婦人也」,本義為「女性」。《詩經·魏風·碩鼠》「逝將去女」中的「女」,讀rǔ,意為「你,你們」。這個意義後來被寫作「汝」,「女」字不再用來表示此義,仍表示「女性」這個本義,「汝」字表示它的這一個分化義。
2.古字表示分化義,今字表示本義
衰——縗:「衰」為會意字,從衣從冄,本義為「用粗麻布製成的喪服」,《論語·子罕》:「子見齊衰者」,[5]《周禮·天官·內司服》:「共喪衰亦如此」都是用的本義。而這個意義現在被「縗」字承擔,如「縗墨(將喪服染成黑色)」。今字「縗」用來表示古字「衰」的本義。
莫——暮:「莫」字是一個會意字,從艹從茻,本義為「日落時」,《戰國策·齊策》中「旦莫日進食」中的「莫」就是用的本義。後來這個意義被「暮」字承擔,如《楚辭·離騷》中的:「恐美人之遲暮。」今字「暮」用來表示古字「莫」的本義。
(二)通假字形成的原因
通假字形成的主要原因有兩點:
1.別字
寫別字不是現代人才有的現象,古代也有,但是由於文字的約定俗成性,加上古代字量不豐,有些別字會被大眾接受,就形成了通假字。
爵:「爵」本義是一種酒器,《說文》:「爵,禮器也。」《左傳·莊公二十三年》:「虢公請器,王與之爵。」[6]此句中用其本義。《孟子·離婁上》中有「為叢毆爵者鸇也」,這句話中「爵」通「雀」。「爵」字本應寫作「雀」,但是大家普遍接受了這種用法,已經約定俗成了,就不再把它看作是錯別字,而是當作通假字來對待。
被:「被」字本義是「被子」,《說文》:「寑衣,長一身有半。」《楚辭·招魂》:「翡翠珠被。」[7]這句話中用其本義。《楚辭·九歌·國殤》中有「操吳戈兮被犀甲」,這句話中「被」通「披」,意為「穿上」。「被」本應該寫成「披」,但是大家普遍接受了這種用法,已經成為一個約定俗成的事情,就不再把它看作是錯別字,而是看成通假字。
2.重字音輕字形
古人在用借字代替本字的時候,只要求字音相同或者相近,而不講究字義上有關聯。
錯:《說文》:「錯,金塗也。從金,昔聲。」「錯」字的本義是「用金塗飾」。「措」字《說文》解釋為:「措,置也。從手,昔聲。」段玉裁註:「立之為置,拾之亦為置,『措』之義亦如是。經、傳多叚『錯』為之。」由此觀之,「錯」和「措」是一對通假字,它們讀音一樣,但是意義毫無關聯,古人用它們通假只重字音而輕字形。
衡:《說文》:「衡,牛觸,橫大木其角。從角,從大,行聲。」《廣韻》注釋為:「戶庚切,平庚匣。陽部。」「橫」字《說文》解釋為:「橫,欄木也。」《廣韻》注釋為:「戶盲切,平庚匣。陽部。」「橫」通「衡」,為古代的司察官。於省吾新證:「『橫』應讀作『衡』,二字古通。」這兩個字是通假字,它們的字音是相近的,但是字義完全不同,古人用它們通假只重字音而輕字形。
判斷一對字是古今字還是通假字,如果從古今字的角度出發比較麻煩,可以從通假字的角度進行區分。判定了它們是不是通假字,那麼是不是古今字,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
[1][4][5]王力.古代漢語(第一冊)[M].北京:中華書局,2013:333,144,150.
[2]王力.古代漢語(第三冊)[M].北京:中華書局,2013:790.
[3]王筠.說文釋例(上冊)[M].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3:327.
[6][7]王力.古代漢語(第二冊)[M].北京:中華書局,2013:441,520.
(原載於《北方文學》 201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