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西廂記》的畫作,故事源於元稹自述初戀的唐傳奇《鶯鶯傳》
此為《元白詩箋證稿》讀後雜記的第二篇,主要依據陳先生著作,簡單複述元稹的情感經歷,主要是與雙文的愛情悲劇。第一篇為《「喪人」白樂天》,簡單複述白居易的出身及人生處世哲學,還有一篇為《元稹,終成「社會人」》,簡單介紹元稹的仕宦過程。
1.
作為白居易的好基友,元稹同學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態度。
元稹的出身也一樣充滿槽點,他在破敗的鳳翔邊鎮長大,日子過得也不是很舒心,既沒有老師也沒有朋友,連讀書都要靠借,想來也有不少孤苦之感,所以很早便立志出人頭地。
他十五歲明經及第,就憑這成績,也一定是個擅長學習的好少年。可惜,明經這個學歷在當時很不受重視,甚至被很多勢利眼所輕視。他靠著明經的身份去拜會李賀,結果人都沒見著,還被李賀府上的門衛羞辱了一番:你一個區區明經,有什麼事要找我們李賀大人?——要知道李賀能成進士也是經過不少波折的,幸虧韓愈識才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堂堂元才子僅僅因為學歷的問題就被拒之門外,他實在羞愧忿恨。
但元稹可不是輕易罷休的人,他對於花花世界有著相當的野心。既然明經不為人所重,立馬改弦更張,考取進士。憑著他元才子的天賦和上進之心,小小學歷並未成為他繼續人生上升階段的障礙。
2.
不僅是學歷不會成為障礙,愛情也不會。
元稹來自小地方,二十多歲時他到了一個更大的地方,相當於省會城市,在那裡他遇到了自己初戀——此前,並非他不想戀,可能因為邊鎮實在荒涼沒得可戀——擅詩書工書法的「才女」雙文(即崔鶯鶯的原型,雙文也不是真名,實在無考,陳寅恪先生擬稱為雙文),而元稹和雙文的故事可能是中國最著名的經久不衰的愛情故事之一,以至於成了後來的《西廂記》。
簡單說元稹和雙文的愛情,是一個始亂終棄的悲劇故事,用現在話說是個渣男負情的故事。元稹記錄了二人分手的經過,其中的無奈同樣和今天的很多故事相似,而他當時擺出來的分手理由,讓人不能不覺得無恥。
他說,幸他人之不我先,又安能後他人之不我奪。一年一度暫相見,彼此隔河何事無——搶在別人前面得到你是我的幸運,可是我又如何保證以後沒有別人從我手裡奪走你?我們一年才見這麼幾次,彼此離得這麼遠,什麼事不會發生啊?
大概,元稹和雙文是異地戀。大概,異地戀出問題也不是今天的專利,那個時候雖然誘惑要少一些,社會人情要厚重一些,但感情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現實問題。可是元先生這話實在是很傷人啊,真是十足的「薄情多疑」。
他執意要和雙文分手的另一個原因是看不到未來,他說,一年又一年,一年何可徹,有此迢遞期,不如死生別,天公隔是妒相憐,何不便教相決絕——這樣一年一年的哪有個頭啊,未來如此遙遠,天意如此,不如分手決絕。
這顯然也是藉口,他自己早就打定了分手的主意,完全沒再想著經營好這份感情,也絲毫沒為雙文考慮。
3.
雙文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差不多是懵的。「握手苦相問,竟不言後期。君情既決絕,妾意亦參差。借如死生別,安得長苦悲。」——抓著他的手苦苦相問,卻得不到一個關於以後的答案。既然如此決絕,我也只能如此,就當這是生死之別再無相見,這樣好讓我安放這長久的痛苦。
雙文實在很被動,在當時的大環境裡,她一個弱勢女子也沒有更多辦法。她曾給元稹寄了一封信,寫得非常悽美,其中說到「兒女之心,不能自固」,又說「及薦寢席,義盛意深,愚陋之情,永謂終託」,又說「沒身永恨,含嘆何言。如或達士略情,舍小從大,以先配為醜行,謂要盟為可欺,則當骨化形銷,丹誠不泯,因風委露,猶託清塵。存沒之誠,言盡於此」。
當愛情到來的時候,雙文也難以控制,她曾經十分甜蜜的享受著與元稹的感情,也曾經將此當作一輩子的歸宿。但面對元稹的變心,儘管她已經以身相許成為恨事,可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如果因此而看低這份感情的誠意,將那些承諾視為兒戲,那即便生命殞逝、人物不再,也不能否認我曾經的真誠,隨風隨露,和世間清塵同在。這段經歷和它的過去,言盡於此。
雙文沒有譴責,沒有大罵負情的元才子,反倒更能看出她的心痛與悲苦。她自己承受、消化這份突如其來又命中注定的傷感。
4.
元稹之所以拋棄雙文,並非因為他不喜歡,而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繼續走向成功人生的婚姻。三四年之後,他與家族顯赫的大小姐韋叢結婚,但相比較於雙文,韋叢的女文青氣質要少太多,她更是一個善於持家的賢女子。可惜的是,韋叢命薄,幾年之後就去世了。元稹沉痛悼念,並宣稱自己終生不再續娶,一意報答韋叢的夫妻情誼。可沒多久,便納妾安氏。後來,他又與另一位高門小姐裴淑成婚,據說裴夫人相比較韋夫人,要更虛榮一些,這倒符合元稹一貫的脾性。
不管對於雙文,還是韋叢、裴淑,元稹一直沒有真誠的對待感情。他對雙文的戀愛,對韋叢的珍惜,對裴淑的順從,更多時候是一時情感的激動,終其一生,他對待感情的真實態度都是「悠悠而若雲」——元稹詩云,矧桃李之當春,競眾人而攀折,我自顧悠悠而若雲,又安能保君皟皟之如雪。
而與對待愛情相似,他對待功名同樣善於取巧。(完)
說明:標題黨了,元稹的確視感情如浮雲,且不惜利用,方便自己,但與今天所謂「渣男」並非一回事。而且還有一個當時的道德評判標準和今天並不一樣的大環境,不能以今天的道德來給當時的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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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內容均根據陳寅恪先生《元白詩箋證稿》,若有錯誤均為理解不當,由本人負責,下圖為本書讀後識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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