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素位而行,小人反是。對於這一思想應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把握。
「素」有這樣幾層意思,一是表示「鄉」的意思,所謂「鄉」就是指所入所處之地。以「鄉」釋「素」,是表示自己的所生之地,所在之地,引申為所從事之職者,所遭遇之境也;
二是表示平常,平淡的意思。「位」就是指處所,職份,引申為境遇,處境。所以「素其位」的意思就是指無論何時何地,處於何種境地都保持一顆不變的平淡、平常之心性。而能有此境界的人,唯君子為能。
在《中庸》看來,君子之所以為君子,乃是在於他不管是在什麼樣的人生境遇下,他都能堅守住那個心中不變的「道」和「理」。人生總有富貴貧賤,顯達困窮,文明野蠻,患難平安,在位退位等不同境遇。人生也總是要面對「利衰、毀譽、稱譏、苦樂」這樣十分複雜的八風的吹動和紛擾,面對人生之順境與逆境如何作出選擇和應對,那是人生無法迴避的大問題。《中庸》說: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
通俗地說,身處富貴,就應該行富貴之不驕不淫而好禮之道。反之,富貴而無道,專行驕淫無禮之事,那是小人所為;身處貧賤,就應該行貧賤之不諂不懾而安樂之道。反之,貧賤而無道,專行諂媚濫為之事,那是小人所為;身處蠻荒,身處患難,就應該行入鄉隨俗和臨危不懼之道。反之,專行不尊重別人的風俗,臨危而驚恐之事,那是小人所為。
那麼,身處富貴與貧賤而行道的具體表現又是怎樣的呢?《中庸》指出:「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同上),意思是說,在上位的人(「素富貴」),不欺侮下位者,這就叫做「行乎富貴」;居下位的人(「素貧賤」),不巴結攀援上位者,這就叫做「行乎貧賤」。
在《中庸》看來,只要端正自己,凡有不得者都從自身上找原因,如此就不會有怨憤。即做到上不怨天,下不怨人。所以君子總能安守平安以等待命運的轉機,與此相反,小人總是想投機取巧、冒險妄求性外的僥倖。行中庸之君子,恰如射箭,當射不中靶心時,一定會從自身處來找原因,絕對不會去抱怨外在的因素。《中庸》是這樣說的:
「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倖。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中庸》所要得出的結論是:「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所謂「自得」就是自有所得者也。也就是說,無論身處何地,你只有得其當得之得,如此心安地做好自己當下的事,也就會得到滿足呢,即謂自得。「達則兼善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此之謂也。
那些退下來的人一定要明白這樣一個道理,人一走,茶就應該涼,它屬於正常現象呢!人不在喝茶的位上了,離開茶館了,就無需給你續水了,茶自然不就涼了嗎?想通了這一點,你自然不會有那麼多怨天尤人的牢騷怪話了,你自然就會自得其樂了,從而你就快樂人生了!依乎中庸,安處當下:富貴與貧賤,在位與退位,何別之有?蠻荒之地,何陋之有?患難之時,何愁之有?何懼之有?自得其樂,乃君子之懷也。
在《中庸》看來,君子之所以能做到「素其位而行」的根本所在乃是在於他內心有不變之本然之道,《中庸》是用「不願乎其外」來表達這一意思的。「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此之謂也。「不願乎其外」是要求君子無論外在的所居之位,所處之境有什麼變化,都不要太想著這些,而所要始終想著並行著的只是心中內在的那個德性。君子所行是心之行也。行心中之義,行心中之理。
由此可見,無論是「君子之中庸」,還是「君子而時中」,抑或是「君子素其位而行」,實際上都在提倡一種在變易中堅守不易的原則和道義。在變中堅守不變之道,正是「中庸」的本旨要歸。從這一理念中,實際上仍然是在強調「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君子遵道而行」這一《中庸》之大旨也。
(作者 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 徐小躍)
特別聲明:此文是徐小躍授權刊發,未經允許,一律不得轉載,違者必究。
歡迎感興趣的朋友轉發、點讚,加關注@文以傳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