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1931-2003)是《娛樂至死》一書的作者,世界著名的媒體文化研究者和批評家,是媒介環境學派(紐約學派)代表人物,在紐約大學首創了媒體生態學專業,其代表作為《娛樂至死》(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童年的消逝》(The Disappearance of Childhood)、《技術壟斷》(Technopoly),這三部作品在學術界被稱為「媒介批評三部曲」。
從口語時代到印刷時代再到電子時代,媒介逐漸成為了信息的主宰,並由此塑造了一個娛樂化的光怪陸離的世界,最終,人們娛樂至死。雖然深受麥克盧漢思想的影響,但不同於麥克盧漢的的樂觀,尼爾·波茲曼較為悲觀,對電子媒介持批判和懷疑的態度。
尼爾·波茲曼認為技術並非是中立性的,它有自身的內在傾向性,他的作品主要分析了技術手段的危害性,批評了電子媒介帶來的惡劣影響,深刻影響了媒介素養和媒介教育,他捍衛印刷媒體的價值,對沉湎於電子媒介的現代社會表示憂慮。
娛樂至死
在印刷術時代步入沒落,而電視時代蒸蒸日上的時代,電視改變了公眾話語的內容和意義;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公共事務領域的內容,都不可避免的被電視的表達方式重新定義,一切公眾話語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並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願的成為娛樂的附庸,其結果是人類淪為了娛樂至死的物種。
尼爾·波茲曼認為,在印刷時代讀者閱讀的時候,讀者的反應是孤立的,讀者只能依靠自己的智力,閱讀本質上來說是一件嚴肅的事情,是一種相對理性的活動,印刷時代所培養的客觀、理性的思維,鼓勵嚴肅、有序、具有邏輯性的公眾話語,隨著電視的興起,印刷機統治思想的「闡釋時代」逐漸遠去,電視等大眾媒介瞬間傳遞信息,受眾無法在短時間內對其內容進行深入的思考,對事物喪失了基本判斷力,在瞬時和圖像的雙重影響下,電視使人們既失去了傳統,又放棄了思考,並把人們引向文化的反面——娛樂。
娛樂至死的相關理論
1.媒介即隱喻
「媒介即隱喻」也是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提出的,他繼承並發展了麥克盧漢「媒介即訊息」的理論,認為媒介並非單純的信息載體,而是一種隱喻,以一種隱蔽但有力的暗示來定義世界,人們實際上是生存在媒介所製造的巨大隱喻世界中而不自知,特定形式的媒介偏好某種特殊的內容,最終塑造了整個文化的特徵。尼爾·波茲曼的媒介即隱喻指出了媒介的強大暗示能力,能夠影響現實世界乃至重構現實世界;同時,其視角從媒介本身延伸至了媒介的文化意義、媒介與社會的關係等。
2.童年的消逝
《童年的消逝》主要講述了在成年人和兒童共同成為電視觀眾的文化裡,政治、商業、教育等最終蛻變成幼稚和膚淺的弱智文化,人類的文化精神逐漸枯萎。首先闡明了「童年」概念的起源,也即「童年的產生」,「童年」是一個被發明出來的概念,印刷術普及之前,兒童與成人之間依靠口語傳播,彼此分享共同的文化世界,所以人類並沒有「童年」;印刷術普及之後,文字成為主導,這種需要經過訓練才能掌握的記憶,無形中形成了橫隔在「兒童」與「成人」之間的屏障,成人掌握著文字和知識的世界,兒童與成人之間出現了一道文化鴻溝,「童年」誕生了。
到了電視時代,文字逐漸被取代,由於電視媒介的無差別播放,經驗的獲取變得日益容易,一切信息都能夠在成人和兒童之間共享,成人和兒童之間的界限逐漸模糊,這實際摧毀了從兒童到成年的「教育時間」,兒童幾乎都被迫提早進入充滿衝突、戰爭、性愛、暴力的成人世界,擁有了與他生理年齡不相稱的經驗,違反了正常的成長軌跡,「童年」逐漸消逝。
3.媒介認識論
尼爾·波茲曼在麥克盧漢「媒介即訊息」的基礎之上提出了「媒介即認識論」,認為媒介嚴重影響了人們對事物的認識,在印刷時代,真理通過文字印刷來進行傳播,文字印刷傳播的形式決定了人們的認知結構:理性、客觀、深刻、有序、富有邏輯。當電視媒介不斷發展,真理靠圖像傳播,電視創造出來的認識論不僅劣於以文字為基礎的認識論,而且是危險和荒誕的,以電視為中心的認識論嚴重汙染了大眾交流,信息的傳播不得不以模擬電視圖像的形式進行,電視成為了新認識論的指揮中心,是新世界的元媒介,正是電視本身的這種性質決定了它必須捨棄思想,來迎合人們對視覺快感的需求,適應娛樂業的發展。
4.泛娛樂時代
尼爾·波茲曼指出,媒介社會面臨的最大的問題不在於電視為人們提供娛樂性的內容,而在於所有的內容都以娛樂的形式表現出來,娛樂成為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成為表現一切經歷的形式,從新聞到政治都在全心全意地娛樂群眾。人類社會進入了泛娛樂時代,什麼都可以拿來惡搞,什麼都可以拿來娛樂。
網絡時代的「娛樂至死」
當今年代,網絡的娛樂化程度較電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網際網路的本質是「連接一切」,相較於電視媒介,網際網路進一步發展使人們進入了更加嚴重的泛娛樂時代,人們獲取信息更加容易,獲取經驗更加便捷,網際網路的裂變式傳播讓更多的人進入了無差別傳播的序列,其視頻、音頻、文字、圖像多位一體的傳播方式更大程度上降低了媒介使用的門檻,加之資本的注入使得商業邏輯注入了文化產業的發展,為了迎合受眾的需求,大多使用娛樂的方式為人們製造快感,用感性的聯想而非理性的思考來搜尋和選擇文化產品,支離破碎的片段式消息、千篇一律的造星式選秀、了無神醫的肥皂式影劇,以及稗官野史的無釐頭娛樂緋聞,讓我們最終淪為「娛樂至死」的物種。
波茲曼曾經指出「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義為娛樂的周而復始,如果嚴肅的公眾對話變成了幼稚的嬰兒語言,人民蛻化為被動的受眾,而一切公共事務形同雜耍,那麼這個民族就會發現自己危在旦夕,文化滅亡的命運就在劫難逃。」這句話對於今天的我們,仍然有警示作用,在泛娛樂時代,我們必須平衡媒介的使用時間,以避免走向過度娛樂化。
理論評價
1.積極意義
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說影響深遠,是一種深刻的預見,他反思了媒介技術對人和社會的衝擊,把媒介和媒介技術看作是一種可對社會造成難以逆轉的影響和不可控工具,深入思考波茲曼媒介技術批判思想,探究媒介和媒介傳播的額規律,對促進我國文化產業和文化事業健康發展和繁榮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他提醒我們要謹防文化產業中的過度商業化和娛樂化、警惕無思想的玩物喪志,要注重經濟性、娛樂性、一致性的有機統一,促使文化產業和科技進一步有效的融合,避免任何形式的過渡娛樂。
2.消極意義
但一定程度上來講,尼爾·波茲曼所贊同的文字書寫時代也並非沒有局限,書寫時代帶來了理性主義,過分強調理性是對人的生活和生命意志的摧殘,理性代替上帝成為了新的專制者,在人的主體性上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海德格爾認為一旦人與世界的關係變成主體與客體的關係之後,人存在意義就會被遮蔽,主體成為了孤立的主體,認識論成為了唯我論。
同時波茲曼過分貶低的聲響時代也具有一定的意義,例如促進了身體的解放,將人對語言文字的束縛中解放了出來,使人類從「詩意的棲居」轉向「圖像的棲居」,從「語言學轉向」走向「身體轉向」;也帶來了大眾文化的誕生,開啟了大眾時代,消解了文化的差異性與等級性,使得文化不僅僅是在少數知識精英內部流通,而是在由大眾媒介和大眾文化這一「公共領域」內流通。
綜上所述,我們當辯證的看待「娛樂」,究竟是「娛樂至死」還是「娛樂救亡」,應當具體情況具體闡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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